梅殷正蹲在田埂上吃饭。
发现了那缓缓行来的牛车,倒也没有太惊讶。
毕竟这个时候,乃是春耕之时。
田野间的路上,出现牛车再正常不过。
不过当牛车靠近之后,停了下来,并从上面走下一个老者,朝着自己走来之后。
梅殷就觉得有些不太一般了。
这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下便站起了身,脸上露出了笑容。
脑海当中,也在迅速思索此人是谁。
觉得有些面熟,但却又不常见。
不是双水村的人,也不是附近的人。
周围村子里,虽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却没有这老者身上的儒雅气质。
短暂的思索之后,一个人影跃入脑海里。
正是那坐在酒馆当中饮酒的老者。
压下心中不解,梅殷向前迎去:“老先生,今日怎的来到了此处?”
虽不知此人身份,也不知此人前来何故,但脸上却已露出笑容。
别人前来寻自己,没有辨别出敌友之前,总不能冷着一张脸。
“老朽见过驸马,拜见公主殿下。”
刘伯温忙对着梅殷,还有落后梅殷两步的宁国公主行礼。
“诚意伯?您怎么来这里了?”
宁国公主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些吃惊和疑惑。
宁国公主见过刘伯温好几次,对于这位名声很大的人有印象。
不过却好奇对方,竟然来到了这里。
而且一看还是来找夫君的。
“诚意伯?”
梅殷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诚意伯就是刘基吧?”
梅殷望着宁国公主询问。
宁国公主点头。
“原来老先生便是诚意伯刘基刘伯温!”
本就带着笑意的梅殷,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了。
“老朽正是刘伯温,贸然前来打扰了公主殿下,驸马,实在是冒昧了。”
梅殷摆手道:“不冒昧,不冒昧。
之前也遥遥见过老先生两次,有了两面之缘,彼此也算旧相识了,又怎能说是冒昧?”
“先前不知老先生就是刘伯温,若知道,那说什么也要请老先生喝上两杯。”
梅殷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这可是刘伯温!
据说能斩龙脉,看天象,就能算出大事,被赋予了很多传奇色彩,简直就是半仙的人物。
如今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说心里没有任何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知道他的事迹,所以天然就带着一些好感和亲近。
这就是名人效应了。
刘伯温也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里贸然拜见这个风头正盛的驸马,居然能得到这样待遇。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亲切倒是不假。
便笑着说出一些话来。
应对得当,却又不失一些幽默。
二次人头次正式见面的一些生疏,很快就消失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按照梅殷对刘伯温的了解。
以为这种有大学问的人,是一个古板方正的。
现在接触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诚意伯远道而来,还没用饭吧?
走走,我们到家里去,给诚意伯做饭。”
刘伯温忙摆手道:“来的时候,已经用过饭了。
老了,胃口不好,一天只吃两顿。
这一会儿可吃不下,驸马不用客气。”
说罢又望着梅殷笑道:“还是驸马这种年轻力壮胃口好之人,让人羡慕。
驸马只管用饭,不用管老朽,再不吃可就要凉了。
可不能因为老朽,而坏了公主殿下的一片心意。
真这样的话,老朽的罪过可就大了。”
刘伯温眼光多毒辣,能留意到很多小细节。
来到这里稍微一看,便能看出这是宁国公主殿下,来田间地头给梅殷送的饭。
梅殷闻言笑道:“那我就也不给诚意伯客气了。
这是些粗茶淡饭,晚上了给诚意伯好好做上一些。”
说罢,便一手端着碗,拿着馒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一口馒头,一大口菜,吃得很香。
本来刘伯温是不饿的,可是看着梅殷在这里大快朵颐,就也觉得得自己似乎有些饿了。
看梅殷吃饭真香。
果然,年轻人胃口好,看了就让人羡慕。
吃过饭后,梅殷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回去。
刘伯温却笑道:“驸马,接着耕地吧。
春耕大于天,农事不可错过。
这块地十成已经耕了八成。
剩下两成用不太久,便能更完。
此时一并耕了才好。
免得再来麻烦一次。”
说着,刘伯温就下了地。
将地里面的一些大不小的石头,还有一些草根。
给捡拾到了田埂上。
田里有石头,一来容易影响庄稼生长,二来则容易破坏农具。
至于这些草根,若不将其给捡拾出来。
今后有很大可能,还会断根再生,重新变成草,不好清理。
给庄稼争肥。
梅殷见此,倒也不和刘伯温客气。
就接着吆喝牛开始犁地。
刘伯温一边捡拾草根,一边不时看一下梅殷犁地。
微微点了点头。
说实话,刚来到双水村这里寻找梅殷,被人告知梅殷在这边耕田之后,他还是显得很惊讶的。
原以为此番等于说是梅殷平反昭雪了。
又直接娶了公主,身份地位和之前相比,都有了一个极大的提升。
又听说连在应天府城大卖的香皂,都是梅殷做出来的。
他手中钱财已经很可观。
虽然在这双水村生活,身份还为白丁。
却早已和普通白丁不同。
他这种勋贵子弟,又岂能真的会耕田种地?
可哪能想到,梅殷还真就这么做的。
而且看起来,还怡然自得。
也是在认真的学习如何耕田。
惊讶之后,对于梅殷倒是有了一些更为不一般的评价。
对于刘伯温这样的人而言,他看人时,不仅仅只听别人对此人的评价。
更重要的,是会看他都做了什么事。
从自己所知道的,以及来到双水村这里,所见到的一些事情来看。
这梅殷确实和寻常的勋贵子弟不同。
不是一般人。
梅殷扶犁耕田,看看刘伯温,也不由的暗自笑了笑。
这自己也在这里用牛耕地,大名鼎鼎的刘伯温给自己捡拾草根,石头。
朱元璋的嫡长女,自己的小媳妇儿给自己送饭,此时也在那里捡拾草根。
自己这种田的待遇,档次有些高啊!
一番忙碌,把这块地剩下的那些两成土地都给犁了一遍。
剩下的一些边边角角,用犁子犁离不到的地方,倒不必理会。
等后面用锄头这些农具,来翻一下就行。
梅殷把牛套,以及犁这些,都给卸下。
牛套,牛撇绳这些辅助性工具,仔细的盘好,挂在犁的柄上。
梅殷牵着牛,扛着犁,笑着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说上一些话。
看上去,还真的像一个年轻力壮,很合格的农人。
随着在双水村这边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梅殷也有种融入双水村的感觉。
“兔子!兔子!”
“公主快看,兔子!!”
回去的路上,没走多久,便有一只野兔从不远处窜了出来。
在宁国公主身边的小婵,先被吓了一跳。
再发现是什么之后,又跳着脚满是欣喜的喊了起来。
梅殷反应更快,已经飞快的放下了肩膀上扛着的犁,弯腰捡了一块石头,向前猛冲几步。
振臂便将手中石头狠狠的丢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这兔子的脑袋。
那野兔在原地猛的跳了一下,就躺在地上四条腿猛的乱蹬。
很快就没了动静。
“夫君,真厉害!!”
宁国公主加带着兴奋的出声称赞起来。
望向梅殷的眼里,都快要冒星星了。
自己夫君的这一手真帅!
小婵已经欢快的跑了出去。
把那只被梅殷,一石头干倒的兔子给捡了回来。
这兔子很肥硕,差不多有四斤。
梅殷笑道:“正好,诚意伯来了,今天晚上用它加餐,
它这个菜送的还真及时。”
同时也决定,今后再出来干活了,要随身带副弓箭。
这样再遇到一些兔子野鸡,或者山猪之类的,可以将其给射杀,加餐。
虽然有着之前所获得的超级捕鱼术在,他用石头丢东西,准头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用手臂丢石头,终究距离有限。
没有弓箭射得远。
听了梅殷的话,刘伯温很想说他并不吃荤的。
只弄一些素菜就行。
不过却也知道,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不合适。
别也笑着打趣起来,说这兔子当真是个好兔子,懂事……
……
返回家中,把牛拴进新搭起的牛棚里,弄些草料喂上。
把刘伯温来时的那头牛,也一并拴到里面,一起给喂了。
这年头,对很多人家来说,这些牲口都比人金贵。
哪怕人不吃饭,也必须要给牲口伺候好。
“……老朽此番前来,就是想要当面向驸马您致谢的。
这一次在中都城上的事儿,多亏了驸马您仗义执言。
不然迁都的事,还真被李善长给办成了。
中都城那边,是真的不适合作为大明都城。
只可惜在此之前,上位他们不听劝。
总以为我不看好中都城,是有私心。
驸马您此举活人无数,也能让大明在今后,获得诸多无形的好处。
还帮老朽走出了困境。
这件事,对老朽的帮助是真大……”
来到梅殷家中,小婵端上茶水。
梅殷刘伯温相继坐下之后,刘伯温望着梅殷,说起了他此番的来意。
言语之中,对于梅殷很是尊敬。
话也说的诚恳。
并没故弄玄虚绕弯子。
刘伯温这种人物,按照没梅殷的想象,那该有八百个心眼子。
一句话说出来,不知道要绕多少圈子。
面蕴含多少深意。
和这些人说话,总会觉得他们句句都在打机锋,像是猜谜语。让人头疼。
可此番接触下来之后,却发现和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刘伯温这个有大学问,真本事,名声又大的人,说话竟是这般的开门见山。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有太多的故弄玄虚。
让梅殷大感意外后,又对他升起了不少的好感。
梅殷闻言笑道:“谈不上仗义执言,只是知道了一些中都城那边的事情,不愿意看到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罢了。”
“这一点就足够了,不知道超越了多少人。
也超越了老朽。”
刘伯温说着话,站起身来,对着梅殷很郑重的行了一礼。
“这礼不是我行的,是替中都那边的百姓们行的。
驸马您的这个举动,当真是活人无数。”
梅殷忙站起来,请刘伯温坐回去,不要和他这般客气。
“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小事。
至于说帮了诚意伯您的大忙,帮您走出困境。
这事,怎么说呢……也并非是我的本意。
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这些只不过是巧合,误打误撞而已。
你要因为这个谢我,那我真的是受之有愧。”
梅殷说的是实话,毕竟他当初做这件事,就是为了死谏朱元璋,而后被朱元璋杀死,返回现代获取奖励。
别的并没有去考虑。
刘伯温闻言正色道:“论迹不论心。
不要管驸马您之前做这事时,有没有想着帮老朽。
可真实的情况,就是您的这些举动,帮了我的大忙。
让我破开重围。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这个情我刘伯温记下了。
不能说您没这样想,我从中受到了很大的好处,就可以装作不知。
做人得讲道理。”
听到刘伯温的这番话,梅殷对于刘伯温的看法,倒是有发生了不少的改变。
刘伯温这人是真挺不错。
不过,最后仔细想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刘伯温的事,心里不由一愣。
按照他所知道的来算的话,刘伯温就是在今年没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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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被胡惟庸那边,联合御医给弄死的。
“诚意伯……”
刘伯温笑道:“驸马殿下叫我青田就行。”
梅殷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望着刘伯温道:“青田先生,这事……怎么说呢,你谢我谢的有些早了。
在我看来,这怎么像是非但没有把你从困局当中给解救出来,反而将伱推入到了更危险境地里了?”
若是在以往,这话梅殷是不会轻易说的。
毕竟和人相交,最忌讳的便是交浅言深。
刘伯温虽然名声大,可这算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和其正儿八经的相见。
这些话本不该多说。
但此番刘伯温相见,他给梅殷的感受挺好,让人觉得挺不错。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被胡惟庸那样的人,就这样给害死了。
还真觉得有些可惜。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梅殷最近几日,要又一次死谏朱元璋。
就朱元璋那暴脾气,自己接二连三的去摸老虎屁股。
真的有极大可能,会把自己给送。
如此,就能和小媳妇儿两人一起离开大明,返回到后世,去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既然这样,那有些事,倒也可以提点一下。
若是能因此而挽救了刘伯温的命,令大明发生一些改变也是好的。
刘伯温听了梅殷的话后,表面平静,但心里面却已经是掀起了波浪。
这梅殷果然不是寻常人!
很多事情看的很透彻!
竟是连这件事儿,他都能看出来!
也是在这时,刘伯温更加确信自己之前的推断了。
这梅殷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在中都城这件事上,或许他并不是谁的棋子。
而是他自己想做这件事儿。
至于他做这件事儿的理由。
或许有一部分,是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不愿看到中都城那里有着更多的百姓死亡。
但是除此之外,也绝对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那个原因是什么,刘伯温暂时还想不出来,但他确信,一定有!
“不是驸马你将我推到了一个更为危险的境地。
而是这危险的境地,本身就存在。
别管有没有这一步,都会将我给卷进去。
要不然的话,老朽就也不会回到这应天府城,前去教书。
若无驸马所做的那些事儿,只怕我很难摆脱这次的困境。
很可能是,这次的困境没有摆脱,就进入到了那个更大的困境里。
对于我而言,更加令人难受。
所以说,这件事真的说起来,驸马你是帮了大忙的。
我需承你的情。”
刘伯温压下心中的一些感受,望着梅殷诚恳的说道。
听了刘伯温的话,梅殷愣了一下。
因为从刘伯温的这些话里他能听出来,刘伯温早已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他所面临的危险。
愣神之后,反应过来,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毕竟这可是刘伯温!
号称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那个人。
他若是提前看不明白这些,觉察不到,才让人觉得意外。
提前意识到了,反倒在情理之中。
只是……反应过来这些事后,梅殷心里面,反倒是变得更加的疑惑。
既然刘伯温对此并非一无所知,还意识到了一些事儿。
为什么历史之上他还会遭遇毒手?
胡惟庸还是借助太医之手,将他给毒死了?
依照刘伯温的聪明程度,提前知道了,莫非还避不开吗?
“青田先生看事情果然透彻。
原本还有些担心青田先生的处境。
现在听了青田先生所言,我倒是放下心来。
以青田先生之才能,定然能见招拆招,转为为安,化险为夷。”
听了梅殷的话,刘伯温心里满是苦涩。
看出来了又能如何?
这件事,最大的症结不在李善长,也不在胡惟庸。
而在皇帝!
自己是有不小的本事。
不少事也能能够凭借本事,将其解决。
可有的事儿,纵然能看得明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的等着那一天到了。
“承驸马吉言。
希望后面这困境,我也能将其化解了,安然走下去。”
压下心中复杂感受,刘伯温望着梅殷笑着拱手。
脸上带着笑意,神情也显得比较平静。
这话说到了这里,便也算是到头了。
二人初次正式相见,有些话题不宜说的太深。
此时已经是超过了一般人初次见面了。
可梅殷想到自己将要再次进行死谏。
心境就变得有些不同。
所以想了一下之后,便望着刘伯温道:“这些事,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以青田先生之能,不论李善长亦,或者是胡惟庸应该都不是您的对手。
就算有些事儿上,不想和他们一较长短。
但最起码,觉察到危险,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后进行规避,保住自身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这怎么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一般?”
梅殷这话说出来,等于是将一些事儿,给放到了明面上。
他和刘伯温之间初次见面,交情远没有那么深,显得很唐突。
刘伯温闻听梅殷之言,为之愣了一下。
显然是没有想到,梅殷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出这话来。
一时倒是有些沉默了。
梅殷等待了一会儿,便笑道:
“青田先生,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不必在意。”
自己和刘伯温初次相见,有些事儿此时问他,确实是有些冒昧唐突。
刘伯温不愿意说,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梅殷的话,刘伯温回过神来。
摇头道:“驸马不必多想,驸马能向老朽问出这话来,由此便能看出驸马是个很聪慧之人。
也没有把老朽当成外人。
只是,有些事说起来,也是陈芝麻烂谷子了。
过去了多年。
只是有些事,随着时间过去会逐渐抹平。
当事人不会再在意。
可有的事,时间越久反而让人记得越清晰。
每每想起,心里就觉十分不痛快。”
说完之后,刘伯温犹豫一下开口道:“我和驸马之前有两面之缘。
此时见面,又一见如故。
便不再隐瞒,将这些说与驸马听。
这事儿……关键不在胡惟庸,李善长。
而在于……在于……”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缓缓开口道:“在于上位。”
在于朱元璋?
梅殷闻言愣了一下。
这事儿咋就扯朱元璋头上了?
旋即又一想,倒又觉得刘伯温说的,有些道理。
整个大明初期,对于大臣们而言,最让人无解的便是朱元璋。
依照刘伯温之能,提前察觉到了李善长,胡惟庸等人想要对付他出手。
偏偏最终又没能躲过去。
整个大明初期,能把事情变成这样的,好像也只有朱元璋这个皇帝。
梅殷这个后世人,虽然对明初这个时候的历史有所了解。
但也并不可能了解的太全面。
有些的事能记得,有些事却记不清。
或者说以前根本就没有了解到。
比如刘伯温之死,他只知道是胡惟庸勾结御医动的手,但后面更深层次的原因却不知。
这个时候听到刘伯温说起这话,一时之间倒是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说起来,这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
刘伯温缓缓的说道。
将一桩他不愿意多提,却一直在他心里的事对梅殷说了出来。
“当年鞑子一步步败退,请陛下登基,建立大明的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其中有一件事,在大明开国时最为重要。
那就是大明承接谁的法统。
依照陛下,还有一些人的看法,自然是要承宋制。
不承认元鞑子。
老朽却觉得,大明应该承认元朝,并继承元的法统。
毕竟宋先天不足,又距离当下太远,所统御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若是继承了元的法统,很多地方我大明去对其攻打,便是合情合理。
那是收复失地,不是对其进行不义战争。
陛下深受元鞑子之苦,家里很多人,都因为元末乱世,元鞑子达子的残暴统治而不幸离世。
所以对于继承元鞑子的法统,有着天然的抵触。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把小明王给接到身边。
小明王韩林儿,其父韩山童,号称宋徽宗八世孙。
反元复宋。
有了韩林儿,后面再让韩林儿禅让,大明便可成功继承宋的法统。
并把元定性为非法的。
上位让廖永忠去接小明王。
可偏偏……偏偏在回来的路上,小明王乘坐的船翻了,小明王被淹死在江中……”
还有这事儿?
梅殷多少显得有些惊奇。
有种跨越数百年来到明朝,从刘伯温这里,吃到了明朝大瓜的感觉。
“然后,陛下就认为是青田先生你指使的廖永忠,给廖永忠出的主意?”
刘伯温痛苦的点点头道:“对。
陛下虽然不曾明说,可就是认定了这事儿是我在后面支持的。
我能感知到,这是上位心中的一大根刺儿。
没了小明王之后,上位继承不了宋制。
只能继承元的法统。
而陛下对元鞑子有多恨,跟着他的人,没有几个不知……
可偏偏在这事上,他还要承认元的合法性,还要继承元的法统……”
刘伯温的这一番话,让梅殷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怪不得,刘伯温明明能感知到李善长胡惟庸等人,会对他下死手。
可偏偏却没有躲开。
也明白了,为什么朱元璋会有意纵容胡惟庸等人这样做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桩旧事在里面。
“那青田先生到底有没有指使廖永忠,去做这件事呢?”
梅殷望着刘伯温,问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刘伯温摇头道:“没有,虽然我也很想大明继承北元的法统。
可我只是一个臣子,有些事只能提建议,具体该怎么做,还得要看上位自己。
不可能替他强行做决定。”
说起这事儿,刘伯温心里也是难受。
这事,若真的是他做的,那他也就认了。
什么后果都能接着。
可偏偏不是他做的。
却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既然这事是误会,那……青田先生寻找机会,给陛下解释一番,解开误会不也就是了吗?”
听了梅殷的话,刘伯温摇了摇头。
这事儿哪有这么简单?
要是能解开,早就解开了。
梅殷见此,想一想也觉得这事确实不好办。
不然依照刘伯温之能,不至于会陷入这种死局里。
“那……青田先生有没有就这个事儿,正是当面向陛下说过。”
梅殷还是决定再问一嘴。
刘伯温摇了摇头:“没有,但这事儿陛下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
当面解释了也没用。”
听了刘伯温这话,梅殷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合着这事儿搞了半天,他们两个是谜语人啊!
不过仔细想想,也觉得刘伯温的事确实不好办。
主要涉及到了朱元璋心里的疙瘩。
谁不知道朱元璋有多恨元鞑子?
可偏偏在法统这个问题上,韩林儿一死,他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元朝,承认其为正统。
并继承了元朝的法统。
依照朱元璋的脾气,带入到他的角色里去想一想,这事儿也确实难以解开。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沉重。
刘伯温忽然笑着摆着手道:“嗐,这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带着一些无奈的洒脱。
梅殷看看刘伯温,在想自己有没有办法,能够帮着刘伯温破局。
若是刘伯温能继续活下去,那大明……今后是不是会多少有些不同?
……
武英殿里,执掌亲军都尉府的刘英走了进来。
把一叠纸张,送到了朱元璋的案头。
“上位,关于梅殷更详细的调查。”
一听这话,朱元璋顿时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