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一道:“老子心头不快活,你小子来得正好,让老子揍一顿,消闷解乏。”说着就是一扑,梁萧身子一侧,胡老一扑了个空,心中奇怪,转身叫道:“不许逃。”
梁萧笑道:“不逃便不逃。嗯,你们怎么不快活?说来听听!”胡老百心直口快,说道:“老子难得出来,想逛逛华山再回去。哪知胡老万发现这有个剑柄。他拔不出来,老子也拔不出来,大伙儿就来打赌,谁拔出来谁就是老大,日后都听他的。结果一拔就是六天。”梁萧奇道:“胡老一不是老大吗?”除胡老一外,其他四人双手乱摆,齐声道:“不是不是,他是什么东西?”
胡老一怒道:“老子怎不是老大?”胡老万道:“你凭什么是老大,老子问你,一个手指头多些还是两个手指头多些。”胡老一两只手伸出来一比,想了想道:“两个多些。”胡老万冷笑道:“这就是了,老爹说,二比一大,十比二大,百比十大,千比百大,万比千大,嘿嘿,老子才是真正的老大。”胡老一道:“放屁,大家都说萧大爷武功天下第一,你敢说他老人家武功天下第一万吗?”胡老万张口结舌,半晌方道:“老爹说万比一大的。”口气却虚弱了许多。
胡老千嚷道:“你们争个屁,老爹死后,中条五宝平起平坐,没有大小之分。”胡老一怒道:“老妈明明说,她第一个生老子出来。”胡老十嚷道:“胡说,妈说第一个生老子。”胡老百道:“不对,老妈说是老子第一。”胡老万怒道:“老妈从来分不清谁是谁,她常叫老子胡老千。”五个人争持不下,又捉对儿厮打起来。
梁萧暗暗好笑,走到石壁前,握住剑柄,忽地运劲一抖,嗡的一声,铉元剑露出半截。梁萧又惊又喜,再一用力,铉元剑脱出石壁之外,剑身清亮,犹若一泓秋水。
中条五宝闻声停手,望了过来,但见梁萧手握宝剑,无不张大嘴巴,两眼发直。梁萧反手一剑,铉元剑入石尺余,不由暗叹道:“我虽有长进,但仍不及公羊先生的神功。”他徐徐拔出宝剑,笑道:“中条五宝,你们打赌还算数吗?”胡老一忽地摇头道:“老子在做梦。”捂住眼睛大喊:“快醒来!快醒来!浑小子!快消失!”其他四人见状,也跟着捂眼齐嚷:“快醒来!快醒来!浑小子!快消失!”嚷了几声,胡老万最先张眼,叫道:“不对不对,浑小子还在。”五个人对望一眼,胡老百哭丧着脸道:“胡老一,不是做梦,这回是真的啦。”其他四人撇撇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梁萧恨他们是萧千绝的走狗,有心揶揄,哈哈笑道:“若不愿赌服输,我也不怪你们。世上言而无信的人多啦,哈,老子就当中条五宝说话跟放屁一般!”说着大笑转身,中条五宝无不瞪眼咬牙,面红过耳,彼此对望一眼,蓦地扑扑通通,纷纷跪倒在地,涩声叫道:“老大!”声如蚊呐,显然十分的不服气。
梁萧见状,大吃一惊:“这五人竟要守信?糟糕之极。”正自急思对策,忽听胡老一叫道:“中条五宝说话绝非放屁。日后你就是我们老大,但老子丑话说到前面,你让老子干别的都好,要老子跳崖抹脖子,老子万万不会做的。”其他四人连连点头:“天幸胡老一想得周全。”
梁萧头大如斗:“这一下弄巧成拙了,这五个贼厮鸟是萧千绝的手下,如何能与他们为伍?”当即一言不发,举步便走,中条五宝紧随其后,胡老百道:“老大,老子饿了,弄些吃的来。”梁萧冷道:“关我甚事?自己找去。”胡老一道:“你是老子的老大,就要给我们弄吃的。”梁萧呸了一声,道:“做你娘的清秋大梦,要我做老妈子,那搭楼梯上天,没门!”忽见阿雪在前面,便拔腿狂奔。中条五宝见状,叫道:“老大!”一心追附骥尾,纷纷拔足猛追。
阿雪讶道:“哥哥,怎么回事啊?”梁萧顾不得回答,将她拦腰抱起,奔往山下。中条五宝边跑边叫,紧追不舍。一时间,只见六道人影疾若闪电,在华山道中飞泻而下。梁萧内力大进,但终究带着一人,奔到山下,已被五人赶上,只得放下阿雪,怒视五人道:“跟着我作什么?”胡老十道:“老大……”梁萧截口道:“不许叫我老大。”中条五宝一齐搔头,道:“老大为什么?”梁萧厉声道:“滚回中条山去,不要再烦老子,我决不会做你们的老大。”中条五宝对视一眼,心想当老大是天大的好事,怎会有人不肯,心中深感迷惑,忽见梁萧拉阿雪进了山下镇子,便牢牢缀着,打算问个明白。
阿雪听梁萧说明缘由,忍不住笑弯了腰,梁萧皱眉道:“笨丫头你还笑,想气死我么?”阿雪见他生气,脸上忍住,心中仍在偷笑,这时间,忽听身后喧哗,掉头一看,不觉皱眉。
原来,中条五宝猜想不透,跟在梁萧身后逛了两步,忽见有卖烧饼的,五人只觉肚饿,一拥而上,一人抢了两个,掉头便走。卖烧饼的夫妻俩惊惶失措,一个来拉胡老百,一个去扯胡老十。
这五个浑人虽霸道惯了的,但却有一个规矩,即不理会女人。胡老十见那妇人扑来,轻轻闪开;那汉子却是倒了大霉,着胡老百随手推了一把,胡老百何等身手,只消这一推,那汉子便似腾云驾雾一般,平平飞出,撞翻了烧饼炉子,口中溢出血来。
胡老百也不以为意,转身便啃烧饼,不防背心一麻,着人拿住至阳穴,提了起来。他心头一惊,正要嚷嚷,忽听众兄弟道:“老大,老大。”转过脑袋一看,只见梁萧瞪着自己,忙道:“老大,你也要吃烧饼?”梁萧冷然道:“吃个烧饼也要打死个人么?”胡老百一愣,反问道:“打死个把人有什么了不得?”梁萧见那妇人抱住汉子哭天抢地,汉子口中呛血,显是伤了肺,眼看不活了。他心生不忍,挥手将胡老百一掷而出,胡老百凌空一个筋斗,轻轻巧巧站在地上,抓着烧饼大咬大嚼。
梁萧没能将他摔着,微感失望:“我功夫尚还不足,若换了公羊先生或是萧千绝,这厮万无站住的道理。”想着转过身子,扶起那汉子,在他心口一拍一按,汉子顿时止了咳。梁萧运转内功,为他推拿数下,他内力雄浑,汉子疼痛大减,见妻子哭啼不住,便开口道:“婆娘别哭啦,都怪咱背了运,没的招惹了煞星。”妇人听他说话,又惊又喜,顿时止了哭,向梁萧磕头,梁萧慌忙伸手,将她扶住。
中条五宝见梁萧给人疗伤,均觉是讨好的机会,各自掏出丹药,一个道:“老大,老子这有‘八宝金丹’。”另一个道:“老子这儿有‘仙芝玉灵丸’、‘飞燕清肺丹’……”七手八脚,各色药瓶递了过来,甚至伤人的胡老百也递上了三个丹药瓶子。梁萧挑了几样养肺的丹药给汉子服下,以内力催化,片刻工夫,那汉子便站起身来。
梁萧看他没了大碍,便道:“阿雪,给他些烧饼钱!”阿雪时常购买物事,是以梁萧将金珠银两都放她身上。不料阿雪一愣,道:“没有啦,我都塞在哑儿包裹里了!哥哥,你给他好了!”梁萧一皱眉道:“都给了?”阿雪轻笑道:“是呀,我想哑儿要走很远的地方,要花很多钱,是以将金银都偷偷塞进去了,不过哑儿却不知道!”
梁萧眉头大皱,想了想,忽向中条五宝招手道:“跟我来。”中条五宝跟着他出了镇子,梁萧正色道:“你们真愿我做老大么?”五人齐声道:“中条五宝说话算话。”梁萧道:“好,你们须得依我两件事。其一,我要你们从今往后,只许对付武学高手,不得与寻常人动手。”中条五宝心道:“这个不难。”便道:“一言为定。”梁萧点点头,道:“其二,没我应允,都给我闭上鸟嘴。”话音未落,中条五宝顿时嚷了起来。胡老一大声叫道:“饭可以不吃,话不可不说。”胡老十道:“割老子舌头可以,要老子闭上鸟嘴是万万不能的。”胡老百道:“要老子不说话,除非老子死了或者睡了。”胡老千接口道:“胡老百此言差矣,老子就是睡了也要说梦话的!”胡老万不知从哪里学来两句,张口嚷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民之口……”眨眼工夫,一个嗓子变成五个。
梁萧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叫个不休,心中着恼,一挥手,冷笑道:“好,暂且随你们,但若说错了话。惹恼了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中条五宝闻言大喜。却听梁萧又道:“我现在是老大了,你们的金银铜钱,也该孝敬我吧!”中条五宝面面相觑,胡老万说道:“老子从不带金银铜钱,想睡就睡,抓来就吃,数钱的事情,老子不做。”梁萧恍然大悟:“我糊涂了,这五个蠢材不会算数,让他们数钱算账,岂非比登天还难。”想到这里,大是丧气:“如此一来,莫如找个大富人家,偷些则个……”念头尚未转完,便听胡老一道:“要金要银也甚容易,咱们立马找个有钱人家,要么偷些,要么抢些。若老大喜欢漂亮娘儿们,老子也是手到擒来,不过,咱兄弟五个不大喜欢这个调调,老大你自家动手最好。”梁萧方才动念,胡老一便将打家劫舍、奸淫掳掠全想齐了,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转回镇子,忽见前方四个少年提着棍棒奔了过来。这一照面,双方均是一怔,梁萧笑道:“你们四个,又来做什么坏事?”
这四个少年正是偷白驴“快雪”的那四人,闻言对望一眼,那圆脸少年道:“我们不惹你,你也不要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