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膝之下 (人外 1v1 sc)》 捡到一个孩子,他不要 1 戚风捡到了一个人类。 小小的,在襁褓里,刚出生不久,羊水都没洗干净,就丢在山脚下。 他常年隐居,作为一条妖蛇,他被限制着不能太深入人类环境。 能把弃婴丢到这样偏僻的山脚,大概也是真的不想要了,他若是没有听到哭声,又或者不管不问,晚些就会被吃掉。 戚风没带过孩子,小小的婴孩黑黑瘦瘦的,跟小猴子似的,毛发乱糟糟,也不哭,在襁褓里乖乖睡。 也不知是不是饿晕了,戚风伸手逗了几次都没逗醒她。 那要怎么办。 戚风联系了人类世界专门管制他的负责人。 他鲜少和外界联系,如今来一句捡到了一个小孩,整个部门的人都吓得胆战心惊。 天都还没黑下来,直升机停在山脚不远处的镇子上,又换成车子,最后是用腿,马不停蹄地赶上山。 戚风嗅到人类的气味,抱着孩子在屋门等着。 呜呜泱泱来了不少人,人类和妖精都有。 戚风的立场很模糊,谁都试探不清楚他到底是站在哪边,如今人妖关系保持着平和,如果他倾向任意一边,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即便带再多人也没什么用处,但依旧要做到位。 “戚风大人。”为首的中年男人走上前,看向他怀中的女婴。 戚风笑了笑,清冷的眉目隔着一层屏障扫过众人,将孩子交到他怀中:“下次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他的嗓音剔透,像是一颗颗玻璃珠子。 众人额角发汗,连连应是。 他的处境一直都是棘手的问题,组织想要他加入,他拒绝了数次,最终在协商下,独自一蛇到这座山上生活。 孩子被带了回去,喂了奶,洗了澡,咂巴咂巴着嘴巴睡在摇篮中。 负责人廖离走过来,他看着摇篮里乖巧的婴孩,微微蹙眉:“这孩子……” “怎么能丢这么远呢?查了吗?” 他住的地方本就偏僻,若不是有心,根本走不到这样远。 “查到了,婴儿是刚出生一天左右,父亲出车祸去世了,母亲跟着早产,是被奶奶丢的,派人去打听了,老太太丢了孩子后就上吊了……” 廖离看着她,沉沉地叹气:“嗯……哎——” “先生,这个孩子……其实可以给戚风养着。”身旁的人提议,廖离视线转向他,示意他出去说。 “戚风一直不表明态度,如果他愿意接受这个孩子,那就代表他对人类的态度并不是抗拒的,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孩子……” “你疯了?如果他真对这个孩子上心,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负责?他要是发怒你负责?” 戚风发怒的代价,没有任何人能承担,他实力不详,但是据了解的妖精说,那是一个无底洞,可以吞噬一切力量。 “可是戚风如今的立场……先生,您知道的,一直有极端的妖精在挑战组织和人类的底线,如果戚风愿意帮我们,起码能震慑住很多有异心的人。” “这件事情再议吧,孩子还小,不要牵扯到这些东西里面去。” 一年后,极端主义的妖精在市区制造了一起恐怖袭击,死伤无数,几栋大楼倒塌,半个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加入组织的妖精实力都大差不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制住这次恐袭。 即便如此,流逝的生命也无法再回来。 半年后,灰败的城市摇摇晃晃的修复了大半,战后带来的痕迹永远地残留在城市中,曾经的繁华再也回不去,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只有那一日的火光。 善喜刚学会走路,还不是太稳当,被带着上了山。 戚风在院子里喝茶,漆黑的长发垂下来,他不似这个时代的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袍,长发就这么垂直的,自然的落下来,一身仙骨清风,气质出尘不染云泥。 他在倒茶,语气从缓冰冷:“廖先生,坐下休息一下吧。” 毕竟抱着一个小孩上山,对于这位中年男人来说,确实是有些吃力的事情。 廖离对他有求,将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女孩放下来,坐在他对面饮茶。 “戚风大人,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许久未见,廖先生看起来都憔悴了。” “你知道……战后修复并不容易……加上孩子——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归处。” 戚风瞥了一眼站在院里矮矮的团子,小姑娘好奇得很,两只脚分着站开,站得稳稳当当的,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怎么会呢,这么可爱的孩子。”他淡淡地收回视线,抬手拿起茶壶,缓缓地将茶水斟到他的杯中。 “谢谢。”廖离伸手点了点茶桌,拿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哎……是个正常孩子我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哦?”戚风摆弄着茶宠,对此只是挑挑眉,也不知是好奇还是不好奇,大概只是打发时间的回应他。 “这孩子……她笨呢,从小就不哭不闹,饿晕了好几次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大些了,跟傻子一样……而且常常生病,您别看她白白胖胖的,病起来就瘦的跟骨头一样。”廖离欲言又止地开口,最后沉沉地叹气。 “唔——”戚风正想开口,背后的长发被拽住,他被迫微微挤起眉眼,廖离大惊失色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抓着头发就往嘴里送的孩子。 她还站不稳,小短腿卖力地支撑着,也许累了,靠在他的背上,小手抓着他的长发,动作笨拙地塞进嘴巴里。 孩子不能这样照顾 2 善喜只闻到一股浓郁的水果和药草的气息,她没尝过这样味道的东西,正是口欲期,她什么都想吃一下。 “嗯……头发不可以吃。”她的小身板腾空,抓着头发的手呆呆地松开,她瞪着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孩童都是视觉动物,喜欢好看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玩意。 显然她觉得戚风好看,圆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紧紧跟随着他的脸。 温和的嗓音透着说不清的冷漠,他的视线扫视下来。 他掐着她的腋窝将人举起来的,小孩子没有太长的头发,短短的几撮扎成朝天辫,脸蛋圆圆的,独独那两双眼睛,像葡萄那么圆,宝石那么亮。 她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就这么掐着也只能摸到一手肉,骨头细软,他的指尖抵押着,稍稍用力就断。 “戚风大人,抱歉啊。”廖离连忙起身从他手中接过孩子,按到自己盘着的双腿上坐下来,低声轻轻斥责她,“不许乱动了。” 孩子乖乖地,坐在他怀里,视线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现在由谁照顾?”戚风主动发问,廖离觉得有戏,热情回答他。 “倒是没有指定谁照顾,一般都是谁有空谁带着,就在组织里,给她弄了一个小房间。”廖离回答。 这样不行的。 戚风看着孩子,心软。 孩子,不可以这样照顾,她要知道谁是她的亲人,要有值得依赖的对象。 而不是都从她生命里走过,她却孤单地握不住任何东西。 他本就不是心硬的人,他曾经也在人间待过许多年,是这些年才搬到山上的,人类的羁绊错综复杂,亲人、朋友、爱人,构成一个健康的人类。 “孩子不能这样照顾。”戚风低头喝茶,语气淡漠。 “我也知道,但是这……我们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呀,送去福利院她这样的性格连饭都没得吃,领养也一直在找,但是谁不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呢?” 戚风静静看着她:“她是不足月生的孩子,又受了惊吓,这是少了一魂一魄。” 廖离记得自己没和他说过孩子的情况。 见下如此,他对戚风的尊重更甚,他绝对远不止他们了解的那般。 “是呀,傻孩子……”廖离叹气,“如果戚风大人能有办法为这孩子找回这一魂一魄,估计就能送养了。” “无能为力,她在子宫里就丢失了的东西,早就随着母亲一齐走了,孩子能活下来已是坚韧。” 话到这里,沉默蔓延,善喜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微微张着嘴,口水淌下来,被廖离用帕子笨拙地擦掉。 孩子,不能擦得这么用力。 戚风抿着唇看他。 “孩子叫什么名字?” “给随便起了,叫善喜。” “令持五善,获其福德。” “倒是个好名字。” 戚风开口,继续喝茶。 “等孩子睡醒了你就回去吧。” “戚风大人,您知道我来是为了何事的。”廖离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在考虑,有结果了自然会去找你。”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廖离知晓自己大概是失败了,他点了点头,倒也没表现得多失望。 意料之中的事情。 善喜这一觉睡了很久,山上的路她也跟着走了会儿,累得啃哧啃哧的,实在不行了才要人抱的,廖离又不会带小孩,奶粉尿不湿什么都没拿,她又饿又困,干脆就睡晕算了。 太阳快要降落,眼见着天色都发黑了,她依旧没醒,窝在他的怀里换了好几种姿势了,廖离手脚发麻,动了她好几下,睡得死沉。 “她是不是饿晕了……”戚风悠悠开口。 “额……”廖离忽然想到这个可能,额角冒下汗,“哎哟……我好像忘记带奶粉了。” “现在才想起来吗?”戚风微微叹气,缓缓起身,“你给我钱,我去买。” 廖离拿出手机:“我微信上有钱。” “微信?” “对,微信支付。” “我不会用,你让人送吧。” 他重新坐下,面不改色地喝茶。 妖精来得很快,几乎没一会儿工夫就抱着奶粉和奶瓶出现了,戚风给她冲了奶,奶嘴刚刚碰到她的嘴唇,小家伙就咬住了,啃哧啃哧的吃起来,眼睛还是闭着的,咕噜咕噜的喝下去,有力气了就自己伸手抱着喝。 她喝饱了才睁开眼睛,黑溜溜的视线转来转去,水汪汪的眼珠子看着他手中的奶瓶,又看着他。 “在看什么?”他晃了晃手中的奶瓶,她也跟着奶瓶转眼睛,她伸出手,腻腻的嗓音发出一个“要”字。 “要?”戚风蹲在她面前,将奶瓶递给她。 小手紧紧抓着奶瓶,塞到嘴里用力吮吸。 “没有了。”他伸手戳了戳她圆滚滚的脸蛋,柔软的手感有些湿润,是她睡出的汗水黏在上面。 “要。”她举着奶瓶,还给戚风。 “还要喝呀?”他的语气不自觉的软下来,带着淡淡的笑意,面对孩子时,他似乎要多出很多耐心来。 廖离又觉得有戏。 孩子好像要死了 3 天色终究还是黑了,廖离走不了,送奶粉来的妖精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他的院子不大,只有两个房间,二人占了一个,他自己睡一个,又不能让善喜跟着他们挤。 “戚风大人,今夜就让善喜打扰您一晚吧。”廖离提议道。 “行。” 戚风没拒绝,更好的合适方案,他暂时也没想出来。 小孩子睡得多,好照顾,短暂地住一晚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只是她睡觉还是要穿着纸尿裤。 善喜乖得很,他将她带到屋子里,小孩子就这么仰着脑袋到处打量,他的房间陈设简单,古色古香,木质的地板和家具,泛着清冽的木头味道。 她小小的一只,还没高到他膝弯,手里抓着纸尿布,她光着脚进来的,脚丫子踩在地板上跑来跑去,像是鸭蹼似的,踩得叭叭响。 身子还不稳当,摇摇晃晃的,没跑几下就摔跤了,趴在地板上,翻不起来。 戚风就静静地看着。 她也不叫唤,不哭不闹,就这么哼哼唧唧地想要自己蠕动起来,奈何腿短手短,翻腾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只好咸鱼翻身,抓着纸尿裤看着逐渐靠近的高大身影。 白色的衣摆靠近,带着草木的气息,他的嗓音清浅,像是盛入瓷盘的清水,平平浅浅,不起波澜。 “起不来吗?”他弯下腰,轻松地将她拎起来。 “要。”她站稳了,举起纸尿布,手抬得高,摇摇晃晃的又要摔倒,她伸手抓住男人的衣摆,嗓音坚定软绵。 “要换纸尿裤啊。”他弯腰抱起她,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感,走到床前。 如廖离所说,她真是乖巧的孩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戚风捏着纸尿裤,犯难。 虽是孩童,毕竟男女有别,他又不是她的父亲。 山中的兔妖刚睡着,被一只大手扯起来。 小兔子蹬着腿,化成人形,被他领着后脖颈回到屋子里。 “戚风大人,这是什么好吃的?”兔妖拿着纸尿裤,放在鼻尖嗅来嗅去,看向床上白白嫩嫩的胖孩子,两只耳朵竖起来,“是孩子!” 她弯下腰,凑过去闻她。 善喜被她毛茸茸的刘海蹭得咯咯笑,伸手抓住她的兔耳朵,好奇地送进嘴里。 “耳朵不能吃啦!”她晃着脑袋挣扎,善喜松开手,毛茸茸的触感还留在掌心,双瞳懵懂地看着她。 “好可爱。”兔妖忍不住要去亲她的脸。 “孩子的脸,不能随便亲。”戚风伸手,拽住了她的后领,将她拎开。 “哦,那您叫我来干嘛。”她站起身子,默默地瞥他。 “换这个。”戚风看向她手中的尿不湿,开口。 “这是什么,我不会用。”兔子翻来覆去地看。 “我告诉你。”他转过身子,背对着两人,低声指导她。 兔子很聪明,一下就换好了,跳到窗台上,跳下去的瞬间化作兔形,蹦到没了影子。 “啊——”善喜指着她离开的方向,露出两个小门牙笑得格外开心。 “是兔子。”戚风将她抱到床里面,捏起被子一角盖住她,拍了拍,“该睡了。” 善喜眨着眼睛,看起来很精神,伸手去抓他的衣袖,闻起来香香的,她塞到嘴巴里,被他轻轻扯出来。 男人微微蹙眉,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子:“不许乱吃东西。” 黑黑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要。”她看了半天,看看他,又看看衣袖。 “饿了?”他起身去冲奶。 孩子很能吃,喝了一大瓶,肚子都圆起来了,撑的靠在床上不能动,眯着眼睛就要睡。 这和猪崽有什么区别…… 戚风看着她白胖到跟藕节似的手臂,五根手指头都是肉,肥嘟嘟的,面色白皙红润,靠在他枕头上睡的沉,一点儿也不像常生病的样子。 能吃能喝的孩子,肯定是会幸福的。 戚风伸手撩了撩她因为吃奶汗湿的刘海。 “乖孩子,健康长大就好。”他对着她说。 善喜最终还是被带了回去。 廖风说的是实话,她身体不好,能吃、但是也容易病。 回去还没多久,大概是在山里着凉了,就开始发起烧来。 断断续续地烧了大半个月,吃的东西又少,吃进去基本就吐出来,很少有精神好的时候,一点肉全耗没了。 “戚风大人。”兔子蹦进他的院子里,跳进草丛开始吃草,一边吃一边说,“孩子好像要死了。” 是夜,山里只有跳蛙咕叫,草叶不时窸窣,昆虫跳过叶片,蹭出微小的动静。 有风,戚风坐在廊下的棋盘前,捏着黑子的手微微一顿:“嗯?上次来还好好的。” “这是和我认识的妖精告诉我的啦,他昨天在医院值班照顾她,孩子说是病了快一个月了,也不吃东西,医生说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兔子吃草依旧开心,她还不懂死亡,也不懂生命的逝去。 “戚风大人,人类死了会不会成为妖精啊?”兔子好奇地嚼草。 “人类死了,就会消失吧。”这个问题戚风也很难回答,他落下一枚棋子,“明天带我去看看她。” “好啊,我去联系鹿迷!”兔子听说能下山,开心得不得了。 她是被专门安排在山上的妖精,监视他。 戚风上次见她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她白白胖胖的,身上都是肉,一转眼她躺在小小的病床上,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钻入口鼻,刺的喉咙都在疼。 仪器发出嘀嘀嘀的声响,人类现代的科技太发达,他许久不曾入世,看着上面复杂的数字和线条,微微蹙眉思考。 “戚风大人,劳您还下山看看这孩子。”廖风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推开门就看到他。 男人背着手站在病床前,黑发落下,青衣翩翩,修长的身影透着茕然的气质。 像是一块冰玉,精心雕琢的剔透,与世隔绝。 他的背影沉默,视线看着她昏迷不醒的脸蛋,原先红润的脸蛋变得苍白,婴儿肥也下去了,细细的骨头支撑着皮肉。 她在昏迷,却无意识地哼哼,发出痛苦的呓喃。 她的身体太弱了,少了魂魄的人本就虚弱,将养起来要更加精细,很显然在组织里,她是不能被照顾好的,连专门照顾她的人都没有,今天是兔子,明天是老虎。 连有基本常识的人类都少。 怪不得孩子这么爱吃,少吃点估计就扛不住病,早就死掉了。 还算聪明。 我留下来照顾孩子吧 4 “我留下来照顾她吧。”戚风低下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给我安排住处。” “好的,戚风大人。”廖离喜出望外,差点一把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终于还是心软了。 别说戚风了,这孩子可怜的样子,谁看了都心疼,廖离给她的,一直都是最好的医疗,他也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也有女儿。 更为疼惜孩子的未来,也更加明白这个世界对于已经出生的人的意义。 不管是吃苦还是幸福,都是命里要去感受的东西,感受、接受、成就。 “太好了!终于不用在山上了!鹿迷,我们明天去逛街吧!”最高兴的就是兔子了,她蹦起来,紧紧抱住身边的少年,兴奋地耳朵都冒了出来。 “小心些。”鹿迷赶紧捂住她的耳朵,观察着护士有没有发现。 “青兔,和我一起。”戚风转过身子,淡淡地看向兔子,扫过他们握紧的手,开口。 “啊——”青兔失望地瞪大眼睛,求助一般看向廖离,“廖先生……” “青兔,得听戚风大人的。”廖离板起脸,别过视线,没看她痛不欲生的表情。 她被安排监视戚风也有几十年了,全年无休,戚风在山上,她也只能在山上,鹿迷会常去看她,给她带些新鲜玩意,除此之外,她的生活再无乐趣。 说实话,这戚风有什么好监视的,他和老人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还有牙齿、长的好看。 青兔要郁闷死了。 “你只需要在孩子浣洗的时候出现就够了。”戚风的视线落回善喜身上,她现在又醒了,眼睛虚弱的撑开,眼皮不自觉的向下垂,她吸着氧气面罩,发出微弱的声音。 “要……” “要喝奶了呀小宝贝。”护士上前给她换药水,捏了捏她水肿发起来的手,温柔地开口,“姐姐这就去弄。” 奶瓶拿过来,只有小半瓶,还是特制奶粉,专门给生病的小孩子喝的,氧气面罩被摘下来,她张着嘴,急急地咬住奶嘴,一边掉眼泪一边喝奶。 “很难受是不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护士心疼的给她擦汗,几口奶很快就喝完了,善喜完全没喝够,眼泪汪汪的看着奶瓶从面前消失。 她很少哭泣,可如今大病临榻,她哼哼唧唧的无力哭起来:“要……” “不能再喝了,乖,晚点再喝。”护士抱起她安抚着,“睡吧睡吧……乖。” 她掉着眼泪,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可怜孩子。 京郊别院,水流亭台,郁葱碧绿的院子,精致小巧的四合院静谧舒适,在初秋的季节,干燥的冷风无孔不入。 暖水滋养枝叶,保持着常年的葱绿。 草坪上有阳光,被晒得暖融融的,青兔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睡觉。 秋季干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子里,善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戚风在餐边柜冲奶粉。 不得不说人类的科技真的很先进,水都是常暖的,还有摇奶的机器。 他冲好奶,拿过来,善喜瞥了一眼,看见是奶粉,急急忙忙的从沙发上爬起,踩在沙发上朝着他的方向跑。 戚风迈大了两步,扶住她。 “别着急。” “奶、奶……”她现在学会说别的话了,伸手只看他手中的奶瓶,等他递过来,她依旧着急的咬着奶嘴吸,甚至都不坐下来,还要戚风抱起她靠在抱枕上。 两人就生活在这里,他给她渡了灵力护体,只是人类的能力有限,灵力没法停留太久,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慢慢消散,只要戚风不在她身边,她估计撑不了几个月又要病倒了。 好不容易好起来,白白嫩嫩的肉养回来了些许,戚风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那样子躺在病床上。 所以他只能留下来。 孩子不可能跟他到山上去,她要结交朋友、要上学、恋爱、结婚,他只能是护她一世健健康康。 相对的,他默认加入了组织,没再抗拒。 为了她的未来。 如果他代表妖精和人类维持和平,能够让她一世无忧,似乎也不什么坏事,他是心软的蛇,面对孩子要病死的时候,他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午后,她吃了奶就要睡了,戚风陪着她,黑长的蛇尾从衣摆下蔓延出来,流动着金色微光的蛇鳞,在柔软的床铺延展。 干燥温暖的蛇尾将她圈起来,婴孩睡地十分安稳,抓着蛇尾的尖端,脸蛋贴着尾巴,呼吸平缓。 戚风靠在床上看书,书页时不时翻动,沙沙的动静在静谧温暖的房间里,成了更催眠的声音。 看着差不多到时间了,蛇尾稍稍动了动,填满她整个掌心的尾尖轻轻挠动。 孩子没醒,小肉手松开他的尾巴,翻了个身,抱住尾巴。 她每次睡觉都沉,今日大概是又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嘴巴咂咂的,意犹未尽。 我想你 5 她真是很好带的孩子,给什么吃什么,从小到大从不挑食,看见什么都想吃,只要戚风手上拿着东西,她就要紧紧跟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手。 她两岁的夏天,他在院子里抓了一只叫了一日的知了,小虫在他掌心嗡嗡地响,小家伙在客厅吹空调,看到后硬生生从门缝里挤出来,挤的咿咿呀呀叫都要钻出来。 夏天的台阶多热呢,干燥闷热的京市,呼吸都是闷人的,戚风不受影响,抓掉知了就为了她午睡好些。 她手脚短,两岁走路也不见得稳当到哪里去,下台阶时摔了一跤,脸着地的砸在鹅卵石的路径,被晒到灼热的卵石烫在脸上。 她趴在地面,就哼了一声。 戚风耳朵好,听见了声音,他从树荫中走出来,就见她趴在地上,被烫得手忙脚乱,咬着牙努力爬起来。 “善喜怎么出来了?”他快步上前,单手将她抱起来,回到屋子里查看她的伤势。 额头和鼻尖、脸蛋、下巴,两个小小的手掌心,和穿着短裤的膝盖,都被擦了点皮,被烫得通红。 善喜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盯着他蜷握着知了的手。 “吃……”她泪汪汪地说。 “不是吃的。”戚风哭笑不得,摊开掌心捏着知了的身子给她看,“是知了,蝉,在外面嗡嗡叫的。” 知了叫起来,她靠得近,嗡鸣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本来就疼,又被吓到,哇的一声就哭了。 善喜很少哭,很少闹,连笑都不多,眼下这一哇,倒是让戚风觉得有些惊喜。 “哭了啊。”他浅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知了是好虫子。” “可以吃……”她一边哭,一边问。 “不可以吃,但是等一下可以给善喜吃一个小冰棍。” 听到能吃小冰棍,善喜的眼泪一下就收住了,咬着嘴唇忍着疼痛,用力地点点头:“冰!” “但是善喜要先看看伤口,清理一下,可以吗?”他将知了丢出院墙,从柜子里拿出药箱,蹲在她面前。 善喜只在乎吃冰棍,胡乱点了点头。 小孩子爱吃甜的,得到一些甜味就舍不得吃,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地舔。 “快点吃哦,不然就融化了。”戚风路过她,沙发上的善喜吹着空调,吃一口就要看冰棍一下,小脑袋里盘算着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不懂融化的意思,只知道越吃越少,融化的冰棍水儿顺着棍子流下来,淌得满手都是,黏糊糊的,冰凉的液体被掌心烘热,黏得她的小手都要打不开。 戚风晾了衣服回来,她舔干净棍子,此刻正在舔被糖水黏糊的手掌。 “嗯……脏。”他微微皱眉,从茶几上抽了一张湿纸巾给她手和嘴,短短的手指摊开,掌纹分明。 “吃没了!”善喜学得最快的一句话,一句是这个,还有一句就是他的名字。 戚风笑了笑:“说好的只能吃一个。” 她微微抿唇,不说话,看着他帮自己擦手。 孩子摔得疼了,晚上青兔给她洗过澡之后,穿着小睡衣就缩在床上睡着了。 趁着她熟睡,戚风用灵力帮她恢复了一下,她抱着蛇尾,小短腿翘在上面,温暖的蛇尾正好中和了空调温度。 善喜渐渐长大了,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一人一蛇一兔子,搬到了幼儿园附近的小区,离开僻静的郊区,戚风是最不适应的。 最兴奋的就是青兔,因为鹿迷也搬到了隔壁,这就代表着她每天都可以去找鹿迷玩了。 她的工作很简单,就只要给善喜洗澡、换衣服就好了。 所以她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找鹿迷。 善喜说话晚,到小班都没学会多少话,磕磕巴巴的能说完一条句子。 戚风在这方面没有太担心,他对她的要求仅仅是开心健康就好,不需要多优秀。 善喜的接送都是他负责的,为了融入人类的生活,他将长发扎起来,穿着简单休闲,他长得就是一张不俗的脸,五官流畅精致,眉眼清冷锋利,面上总是没什么表情,接到孩子的时候才会柔软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善喜对于上幼儿园这件事情没太大抗拒,她十分配合,只是放学的时候就不愿意走路回家,硬要他抱着,黏着他。 “我想你。”今天放学,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善喜上学想我了?”他抱着她往回走,手里拎着她午睡用的小枕头和被子,周末拿回去洗洗。 “不。”她圈着他的脖颈,年幼的她其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也分不清“不”和“是”。 “不?善喜不想我?”他询问她,他知道孩子分不清这些,耐心地引导着。 “想?”善喜搞不懂这个字,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想,就是戚风在这。”他单手抱住她,将袋子放到抱着她的那只手上勾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 “没有。”善喜摇摇头,她这个地方都是中午吃的酸酸甜甜的肉,想到肉,她就流口水了,“肉。” “这里都是肉啊?”戚风笑。 回到家中,孩子自己乖巧地换鞋子,走进洗手间里踩着小板凳洗手,穿着小拖鞋跑出来问他要吃的。 戚风在做饭,灵力控制着菜刀和锅碗瓢盆,他不费力气,从零食柜里拿了一小根鳕鱼肠出来给她。 “开、开!”看到吃的她就着急,刚拿到手就要他打开。 “叫青兔打开。”戚风推了推她的小肩膀,“戚风要炒菜了。” 他和她说话都是尽量在前面加上主语或者人名,善喜的理解能力不好,需要比别的孩子更有耐心。 四分之三鳕鱼肠 6 善喜不想去找青兔,她总会贪吃,然后吃掉一半。 “不。”她执拗,举着鳕鱼肠就要他打开。 戚风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快要吃饭了,他不想她吃太多东西。 客厅传来开门声,戚风知道是鹿迷来了。 “去找鹿迷,他来了。” 善喜对鹿迷还有些好印象,起码他从来不和自己抢吃的,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鳕鱼肠举给他。 她浅浅地笑着,讨好地看着他,肉肉的脸蛋被嘴角牵起来,可爱得像个娃娃。 少年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接过鳕鱼肠,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青兔爬起来,看见鹿迷她就兴奋,也跟着跑过来。 “给。”他打开,脱去塑料包装袋,善喜眼睛亮亮的,笑着接过来,还没放进嘴里就被旁边的兔子嗷的一口咬去了四分之三。 “好吃!” 她看着只剩握着的那一小截的鳕鱼肠,瞬间就哇了出来。 “你别总吃得这么过分。”鹿迷看着她,善喜每天都要被抢吃的,每天这个点都要嗷几嗓子,两人也从不当回事,让她站在原地嗷嗷。 “再哭晚上不给你吃肉咯。”青兔倒在沙发上,继续刷手机。 听到不能吃肉,她又憋着眼泪,脸色涨得通红,跑着回到厨房去找戚风。 结果男人为了挡油烟,将门关上了,她撞了个结结实实,咚的一下被弹飞,摔在地上。 “哎哟……”青兔爬起来,上前要去扶她,善喜以为她又要吃自己的鳕鱼肠,警惕地看着她,连忙先将吃的塞进嘴巴里,自己爬起来跑到房间里去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青兔笑到要死。 戚风打开门,锅里的菜被控制着炒,他丢下一句:“等下把菜盛进盘子里。”跟着善喜走进主卧。 “好的戚风大人。”青兔差点笑晕过去,鹿迷走进厨房自然的掌勺。 兔子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妖精的心思都是很简单的,戚风从不会责怪他们。 善喜躲进被子里,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从来都没有一天吃过一根完整的鳕鱼肠。 她的人生,遭到了重创。 越想越委屈,她咬着被子闷闷地哭,头被撞的晕乎乎的,又闷在被子里,哭着哭着就没了力气,被子被掀开,来人温柔地抱起她。 “撞到头了,嗯?”他坐在床边,窗帘外的夏光照进来,盛暑的时节,即便临近六点,天色依旧明亮。 窗台上堆满了玩偶,善喜坐在他怀里,捏着他的衣角不说话。 “让戚风看看。”他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拨开她额前的刘海。 额头很明显的鼓起了一个包,红红的,一直都有变大的趋势,她含着眼泪,不让他继续看,哼着往他怀里钻。 善喜现在很受伤,幼小的世界受到了巨大的创击。 “善喜很难过是不是?”戚风打开空调,嘀——的一声落下后,他搂紧她,在怀里轻轻拍着,“没有吃到很多鳕鱼肠,想要找戚风还撞到了头,青兔在笑,让善喜很生气,对吗?” 他的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善喜听清楚后,他又连成句子说了一遍。 善喜懵懵懂懂,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用力地点点头。 “那让青兔和善喜道歉,下次不许吃那么多了,只能一人一半可以吗?”他继续引导着,善喜努力地思考,摇了摇头。 “不要一半。” “善喜不要分一半,善喜想一个人吃一根。”戚风复述她的意思,善喜再次用力地点点头。 “善喜自己吃。”她吸着鼻子说,依旧委屈巴巴地靠在他怀里。 “好,那为了补偿善喜,戚风现在给善喜一根。”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小小的鳕鱼肠,善喜耷拉的眼皮顿时都精神了起来,瞳孔冒光,一瞬不瞬地看着。 修长的手指动作利索干脆,将鳕鱼肠剥得干干净净放入她手中,哭的脸蛋红红的小孩,吸溜着鼻子,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如是珍宝那般握着鳕鱼肠,一点点往嘴里送。 “这里疼吗?”他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肿起来的额头,注送了一些灵力进去,缓解她的疼痛。 善喜摇头。 有鳕鱼肠在,哪里都不疼了。 她吃完,抓过鳕鱼肠的手攥着他的衣服,脑袋靠近他的怀里,吸了吸鼻子:“疼。” “不能再吃第二根咯,要吃饭了。”戚风看穿她的小把戏,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子,她埋下脸,把眼泪和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从他腿上爬下去,往餐桌跑。 戚风脱下T恤,随手丢在浴室的洗手盆旁边,从衣帽间里拿了一件新的出来穿上。 他走出来,善喜已经在鹿迷的帮助下坐在椅子上,拿着儿童勺子随时准备开餐了。 吃过饭,戚风做见证,让青兔好好地跟善喜道歉,并且承诺以后再也不抢她鳕鱼肠吃了,善喜这才原谅她,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角。 “善喜最好了。”青兔抱起她,亲了亲,“我们去洗澡吧!” 两个人是一起洗澡的,青兔喜欢闹,善喜每次洗完澡都是打着瞌睡走出来,揉着眼睛抓着洗澡的玩具去找戚风。 以为得到一块大蛋糕 7 “困了。”戚风抱起她,将她手中的玩具拿出来放到茶几上,给她冲了一点奶,善喜强撑着睡意喝完,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臂弯就睡着了。 戚风把她抱回房间里,时间还早,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将她放到床上用手轻轻拍了拍,确认她熟睡后留了一盏小灯离开。 他从外面回来,已然是深夜,兔子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睡,留着灯给他,戚风关了灯,在客厅洗过澡,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被洗去,他将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启动后才离开。 房间里只有冷气,乌黑的一切被一盏微弱的小灯照亮。 善喜在睡,梦到吃的了就咂咂嘴巴,也许是吃到了,她呵呵地笑了两声。 善喜是很少笑的,她不太兴奋,除了吃的时候会弯弯嘴角,其他时间都面无表情,孩子心智难发展,或许她要比别人难懂很多话,通俗来讲就是傻子。 但是照顾她的日子里,戚风的心,却被这孩子一点点填满,她的乖巧、爱吃、吃饭喝水的样子,都在柔软他的心。 他在心底将善喜当作亲女儿,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但自知二人迟早有分别的一天,嘴上总是教育她叫自己戚风就好。 如果她能叫自己爸爸,应该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幸福—— 蛇似乎从来没有幸福过,反而是遇到她,过上这种带孩子、教孩子,打理家务的日子,才让他感觉空荡的灵魂被一点点填满。 他躺进被子里,长衫下的双腿化作蛇尾,善喜感受到熟悉尾巴的靠近,伸手抱住,呓语了一声他的名字就继续睡了。 幼儿园每学期都会有各种亲子活动,戚风从来都是一个不落的参与,由于只有他在善喜身边,他容貌出众,气质金贵疏冷,加上善喜善的幼儿园是最好的,周边的房子更是不用说,动辄上千万上下。 单亲多金爸爸,只有一个女儿。 桃花朵朵飞,总有人要他的联系方式。 善喜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每次戚风过来,就会被团团围住搭话,大家都好奇他。 “抱歉,暂时没有这种想法。”有妈妈问他要不要再娶一个,自己可以介绍,戚风眸光中带着分明的寒意,面无表情地拒绝。 他走过去抱起善喜:“我们该回去了,和阿姨们说再见。” 善喜乖乖摆手。 中班这年,戚风和廖离聊天,聊到孩子的事情,廖离的孩子大了善喜许多岁,他回想起:“中班的时候我们送她去兴趣班来着,也不是说要学到什么,总要什么都接触一下。” 这句话被戚风记在了心里,于是他开始带善喜去各种兴趣班尝试。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被他默默记在心里。 “善喜,你想去学什么?”又是一个周末,回到家中,戚风觉得时机成熟了,便问她。 善喜小小的脑袋想啊想。 她想学什么—— 什么最不费力气,又能吃到好吃的…… 去小提琴老师家里的时候,老师给了她一块香喷喷的饼干,是老师自己做的。 “学小提琴。”善喜毫不犹豫地回答。 于是善喜开始上小提琴课。 戚风提前和老师说明了她的情况,没有要求,只是孩子喜欢,打发时间,看着来就行,不要太严厉。 这是一名颇有名气的女老师,她学生不多,但声望好,人性格不错,温柔有耐心,面对善喜时更盛。 只是孩子学琴总是心不在焉,上课时经常朝着她的烤箱看,欲言又止。 “善喜想要什么?”老师弯下腰,看着抱着小提琴轻轻蹭琴弦的孩子。 “饼干……上次——”善喜听到她主动问自己,一下来了精神。 “吃了饼干就可以好好练琴了吗?”老师问她。 “嗯嗯!”善喜猛猛点头。 女人给她拿了一块饼干,善喜啃完,又喝掉了戚风给她放在小包里的牛奶,铆足了劲开始认真练琴。 老师哭笑不得,戚风来接的时候告诉了他这件事情。 回去的路上,善喜坐在儿童座椅中,戚风开车,他问她:“善喜去张老师家是不是因为能吃到饼干。” “老师饼干好吃。”善喜还想吃,又流口水了。 戚风笑。 有一回老师给了她一块新鲜出炉戚风蛋糕,这种蛋糕善喜吃过,又香又软,都是牛奶的味道,她特别爱吃,吃完还想要。 女人怕她吃多了积食,说下次再给她吃,还告诉了她蛋糕的名字。 戚风蛋糕。 戚风—— 蛋糕—— 善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夜里睡觉,蛇尾巴如常缠上来的时候,善喜偷偷嗅了嗅。 敏感的地方,气流扫过都会痒痒的,男人睁开眼睛,问她在闻什么。 善喜没闻到蛋糕那么香甜的味道,紧密的干燥鳞片散发出的气息是清浅的草叶香。 “蛋糕。”她爬起来,朝着他脖颈拱过去,用力地嗅闻。 “哪里有蛋糕。”他也不阻拦她,由着她软软的脸蛋贴在身上闻来闻去。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善喜真的闻到了蛋糕的味道,她一口咬下去。 是肉,没有味道,软软的肌肤。 “不是蛋糕。”她失望地躺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抱住尾巴馋蛋糕。 “老师给你吃了蛋糕吗?”戚风问她。 “戚风蛋糕。”善喜回答。 “这样,但是这个戚风不是蛋糕哦。” “哦,好吧。”她兴致缺缺地闭上眼睛。 还以为得到了一块大蛋糕。 两个书包 8 她在慢慢长大,大班的时候,戚风觉着时机成熟了,也该让她学会自己入睡了。 她总不能黏着自己一辈子的,如果可以,他希望在未来,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类来照顾她。 人与人相守,才是最合适的一生。 善喜不喜欢。 她从小就跟着他睡的,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就是,男人突然把她带到另一个房间,即便一切都是粉粉的,有她喜欢的玩偶,柔软的床,温暖的被子,可她还是不喜欢。 她害怕、恐惧不安。 但是善喜没有反抗。 只是连着几个夜晚都做噩梦,被吓醒。 最后那一次,第二天她直接发了高烧。 她已经许久未生病了,平时都是些感冒,戚风尚能自如处理,今个儿忽然发高烧,他想起那日在病房中看到她的样子,心猛地揪起来。 “戚风……”她难受地喊他的名字,紧紧握着他的手指,烧到通红的脸蛋摸上去是冒冷汗的,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不断发抖。 “害怕……”她哭着,发烧也在做噩梦,只觉得自己不断下沉下沉,坠到无底洞里,耳朵在咚咚地响,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可怜孩子。”戚风长叹一口气,将她抱起来,圈在怀中轻哄。 或许他不应该强迫她,只是孩子而已,无论长到多少岁,和他的生命相比,都只是孩子而已。 他心疼孩子,为何不能纵容她。 纵着便好了,她开心健康就好了。 灵力缓缓注入体内,她退了烧,戚风抱着她回到房间里,软绵绵的身体紧紧靠着他的蛇尾,安稳地呼吸。 分房睡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她离不开戚风,此蛇对她又总是心软,只要她眼睛含着泪水,他几乎什么都要答应。 毫无原则,毫无底线,毫无作为监护人的威严。 暑假,戚风和前几年那般带着她出去旅行,他带着她去到最多的地方就是自然景观,体弱的孩子需要多多接触大自然,基本上一走都是一个月起步,玩一圈再回来。 她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戚风带着她去文具店买东西。 他拿着廖离给他列出来的清单,一点点照着买。 只是在选书包的时候,善喜站在两个书包面前发呆,漫长地纠结。 一个是蛋糕图案的,一个是雪糕图案的。 她咬着手指,指了这个又那个。 她都喜欢吃。 “戚风——”她仰起脸,圆圆的眼仁亮晶晶的看着他,她扬起嘴角,眉眼像月轮一样弯起来,拽着他的衣角让他看书包。 “都喜欢吗?”戚风有些犯难。 毕竟来之前就说好了,只能选一个,坏了才可以选第二个。 “喜欢蛋糕、雪糕呢!”她点了点头,讨好地笑。 你说她笨,她又知道戚风能掏钱买单,还会讨好人,抱着他的大腿撒娇。 “那喜不喜欢戚风。”他蹲下来,看着她认真思考的小脸,逗她。 “喜欢!”善喜点头,戚风蛋糕吗,她最喜欢了。 “不是蛋糕,是我。” 善喜依旧点点头:“喜欢!” 戚风可以给她很多好吃的,所以她也喜欢。 最后当然是两个书包都买了,戚风带着她满载而归。 善喜现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她跟着戚风姓,这几个字对她来说都复杂难写,她学了好久,每天都要练一个小时。 最后写出来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特别大一个,但是能看懂了。 “牛奶、饼干放在这里,这是铅笔袋,写字就要在这里拿。”早上出门前,戚风当着她的面将这些东西一样样放到小书包里。 他不放心地嘱咐:“学校下午有吃的,不要一口气吃完哦。” “不够。”善喜指着饼干,他才给了她一小包,打开也就两片。 “够了的。”戚风看着她越来越圆的脸蛋,微微叹气,“不可以吃这么多。” “好吧。” 善喜是长得很可爱的,虽然圆滚滚的,身上都是肉,但皮肤白,红润又透亮,身上也不爱出汗,头发浓密乌黑,扎成马尾在脑后,她穿着校服,露出的两条手臂藕节似的均匀雪白。 她胖得均匀,看起来就更可爱了,脸上捏起来都是软乎乎的肉,青兔从小rua到大。 她去上学了。 戚风心里很不放心。 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吃不饱,即便提前和老师打过招呼,对方也承诺会照顾好她,戚风心中还是不安。 “看开点,孩子就是这样的,像小鸟一样,要吃奶的时候就粘着你,学会飞行总要独自受挫,到时候飞起来了就不管你了。”廖离安慰他,示意他落子。 自从他代表妖怪加入组织,和人类要求维护和平之后,他别提多舒服了,没有突然暴动的事件,许多妖精也加入了进来,配合人类开展工作,融入人类社会,维系着平衡。 “如果她在学校被欺负了怎么办?”戚风还是担心,孩子傻傻的,又只会吃,被欺负了会说出来吗? “放心吧,傻人有傻福,就算她被欺负了也不会忍着,肯定会告诉你的。” 她上学还算顺利,一年级的课程本就简单,就是写写字,善喜是很有耐心的人,每天都会自己主动完成作业,字也渐渐写得越来越整齐。 老师和同学都很照顾她,知道她不太灵光,也从不嘲笑或者说她不如别人,孩子们的世界都是很单纯的,她对谁都好,见到谁都会笑一笑。 谁都讨厌不起来。 你再说一遍 9 三年级。 戚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连着几天放学回来,她的裤脚都是脏脏的。 他是观察了一段时间才问的。 三年级的孩子虽然还是赶不上别人,但已经能表达出意思了。 “同桌用脚踢这里。”善喜指了指小腿,天真地开口,“但是他会给我糖吃,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除了这里还有哪里?”戚风紧紧皱起眉头,蹲在沙发前,抬起她的小腿,缓缓推起裤腿。 触目惊心的青紫。 一股无名火从肚子里钻上来。 戚风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刻。 她现在会自己洗澡了,洗完澡自己穿衣服,喝了牛奶就很乖巧地刷牙睡觉了,戚风不好去看她身体,青兔这个没心没肺的,根本就不管这些。 “还有这里。”善喜乖巧地给他指手臂,正好被衣服遮盖的地方,被掐的一块块的痕迹明显。 她掀起衣摆,小背心下的腰腹,白皙软嫩的皮肤,也是一块块红紫,有的地方破过皮,掉了痂,浮起一层浅浅的疤痕。 戚风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冷静:“多久了?” “不记得了……”善喜想了想,咬着手指记不起来。 “那他第一次给你糖是什么时候?” “是开学的时候!”善喜马上就记起来了。 开学的时候…… 现在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都快学期末了! “每天吗?”戚风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嗯嗯!” “不疼吗?”他心疼得快要掉眼泪,放下她的裤腿,无助地靠着沙发揉眉心。 “有糖吃,就不疼了。” 傻孩子,傻孩子! 戚风照着之前学习的孩子被霸凌如何还击的课程,先给所有的伤处拍照、录视频,将对话有条不紊地再重复一遍、录音,给孩子请假,打电话给廖离让他给自己找几个大汉。 一夜未眠。 戚风侧躺在床上,就着夜灯看着孩子熟睡的容颜,她依旧没心没肺地睡着。 依旧做了甜美的梦,咂吧咂巴着嘴,依旧抱着他的尾巴,偶尔梦呓。 无辜的孩子,太傻、太天真,疼了也不会说,有糖吃就够了。 只是一颗糖。 馋成这个样子。 戚风又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无限蔓延的心疼。 这是他的孩子啊,他一手带着长大,别说动手了,斥责都不曾有过一句。 他通知了班主任这件事,提供了录音、视频,要求对方家长也过来一趟。 这件事可不容小觑,儿童校园暴力一直都是社会和学校关注的重点问题,地点选在会议室,对方父母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戚风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走进来,对方明显微微变了脸色,但知道他不敢动手,也还有底气。 “老师,证据我都提交给您了,我相信孩子不会说谎。”戚风坐在位置上,双手放在桌上微微交迭,背脊挺得笔直,气势不怒自威,冰冷的眉目横过对面,夫妻俩面面相觑。 他语气冰冷,视线不曾落在两人身上,只看着教导主任。 他看起来就不是一般人。 开始有些没底气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掰扯,对方死都不承认。 戚风不着急,昨晚冷静了一夜,他早已想好如何处理。 “孩子来上学了吗?”他看向班主任。 “来、来了的。” “那我们亲自去问问孩子吧。”他语气从容,却十分冰冷,不紧不慢地起身,教导主任起身第一反应是制止,他还没开口,男人的视线扫过。 冰冷的瞳孔,带着令人血液凝固的力量。 班主任拉住他:“主任,算了。” 对方父母不配合,也不能怪他走极端路线,只要不打起来或者太过激,就算了。 孩子都是掌心的肉,哪边都劝不得。 “喂!你想干什么!”夫妻俩追上去,戚风走得极快,跟飘的一样,偌大的校园,从会议室到教室的距离并不近,他将两人甩在身后,直接闯入还在上课的课堂。 孩子的座位,他知道,这个学期换了新同桌,他知道。 他三两步迈过去,孩子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他伸出手,将埋着头在本子上涂鸦的男孩一手拎起来,直直地往讲台上拽。 “家长、家长,这是什么……”科任老师瞪大眼睛,一脸惊恐无措,班主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李老师,你出来吧。” 小男孩被吓坏了,哆嗦着腿,他的气势凌人,薄唇紧紧抿着,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啊!”他的家长追过来,要靠近教师,被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按住。 “爸爸妈妈!”小男孩彻底慌了,哭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叔叔!” “你对戚善喜做过什么。”他将他推到讲台旁呢,正好全班的人都能看到他,小男孩眼泪鼻涕一起流,好不狼狈。 “我没、没干什么。”他小声地说,不愿意承认。 “说。”戚风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攥紧的拳头在不断发抖,他紧紧咬着牙关,“大声说。” 他弯下腰,低声地威胁他:“不然我就杀了你爸爸妈妈。” 小男孩被吓尿了。 哭嚎着:“我、我每天都给她糖吃,然后欺负她!” “怎么欺负的。”戚风重新站直身子,“跟同学们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欺负戚善喜的!” 他的语气变得很凌厉,已然不能从容,他将口腔咬出血,用力克制着。 “我踢她的裤腿、掐她的胳膊和肚子,有时候还叫她帮我写作业,打她……”他哭的哆哆嗦嗦的,看着底下同学们生气和怪异的目光,瘫软在地上大哭。 他的爸爸妈妈在外面,被人捂着嘴,喊都喊不出声来。 戚风拎起他,朝着外面拖,丢到他父母面前:“不承认是吗?我的孩子,我从不舍得打骂,凭什么要在你们这里受委屈!” “我儿子都说了!你女儿就是个傻子,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男人挣脱开大汉,大声道。 “傻子”两个字彻底触及了戚风的底线,他伸手拽住男人的衣领,朝着班级里看了一眼,孩子们都在往外看,他拽着他,在一声声喊叫中将人拽到楼梯间。 他的力气大得很,男人根本无力反抗,还没开始说话就被一拳打过来直接掉了两颗牙齿。 “善喜爸爸!”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忙追过来,“善喜爸爸!不要动手了!” “傻子?”戚风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两个人,又一拳挥上去,“反而是你这种人教育出来的孩子只会欺软怕硬,更像傻子吧!” “善喜爸爸!”班主任不管不顾地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要继续动手了,会影响到孩子的!” 听到孩子两个字,他松开拳头,生生地忍下了一肚子怒气。 廖离赶到的时候,戚风在警察局里。 他也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会疯到这种程度,把人家牙齿打掉了,下巴也骨折了,孩子也吓尿了,人也进来了。 廖离能理解,如果是他女儿,估计他也会失控。 “走吧。”他提前联系了人和警察打过招呼,将他从拘留室里带出来,“没想到你能这么疯狂。” 戚风坐进车里,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长长叹气:“廖离,你说……我是一个好的监护人吗?” 他不说自己是爸爸、好家长,仅仅只用监护人。 做爸爸不容易 10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她的监护人呢,你照顾善喜这么多年,估计她早就把你当爸爸了。” 戚风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因为打人发红的手背。 “我失控了。”他自责地开口。 口腔里还有血的味道,他怎么都舔不干净,也不愿意让它自愈。 “如果是我,我不会停下来的。”廖离开口道。 “做爸爸其实很难,小的时候吧,我也觉得孩子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随着她渐渐进入社会了,接触到大人、其他孩子,不管是说话、行为模式,我们做家长的都要一直管束。” “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你画什么画,就是什么样的人。” “喏,我家那个上初中了,我和她妈妈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谈恋爱,不是不让,就是害怕被骗、被伤害,孩子掉眼泪,最心疼不都是父母吗?” 廖离安抚他:“您放心,不会影响到孩子,不用等天黑,所有事情都会回归到从前的样子。” 廖离深知,如今戚风和善喜,两个人已经是一体的了,不管以后怎么走、是什么关系,他都无法将两人分开。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就隔离开两人。 恐怕他担心的失控事件就要爆发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廖离坐在副驾驶,转过头好奇地问他:“戚风大人,您……有过妻子吗?” “不曾有过。” “您曾经不是在人间居住的吗?” “在人间居住,并不代表我要有一个妻子,成仙前我需要修炼,在人间便是历练,成仙后更是要恪静。”戚风闭上眼睛,靠在柔软的椅背闭目养神。 “仙?!”廖离几乎是尖叫。 他一直以为戚风是厉害的妖,没想到居然是仙。 “嗯。”他淡淡地回答,“我大概是唯一一位还在世俗的蛇仙。” 廖离瘫软在座椅上,手脚发麻。 所以说,戚风本就是不染尘世的,他们一直提防的,只是自己内心的欲望。 而人,计谋成功,用一个孩子将他捆在了世俗里。 廖离满头冷汗,如今一步错,只能步步错,人妖的平衡依旧要维护。 戚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再说了,他留在世俗,不就是为了维护这点平衡么。 他没开口,让他继续默默后怕, 善喜今天被鹿迷和青兔带着去游乐园玩了一天,鹿迷时不时会发张照片过来,小孩子吃了一个冰激凌,棉花糖,中午被青兔带去吃了肯德基。 发过来的照片都是在吃东西,笑得可爱又甜美,视线亮晶晶地看着食物。 难得放纵日,戚风也不愿管着她吃,回到家中给她煮山楂苹果水。 看着咕噜咕噜冒着滚泡的花茶壶,苹果和山楂在里面翻滚,他的胸膛也在翻滚。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这样的感觉,戚风常常有。 人类的寿命对他来说太过渺小无力,似乎再眨眨眼睛,她就会老去,终成枯骨。 面对离去,戚风似乎忘记是什么感受了。 还是小蛇时候的事情,也变得模糊了。 所以他最终也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忘记她的存在。 “戚风!”门被打开,她脱掉鞋子,穿着袜子就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气球,今天格外兴奋,扑到他的怀里撒娇。 “去哪里玩了?”戚风扶好她,将她抱到沙发上,沿着沙发边缘蔓延的蛇尾翘起来,尾巴尖尖从她腿上绕过。 “游乐园!”善喜将气球给他,指了指上面的图案,闹得红扑扑的脸蛋还残留着兴奋,“蛋糕。” “嗯,蛋糕。”戚风看了一眼气球,继续问她,“在游乐园玩了什么?” 那可多了—— 善喜低下头,伸出几根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旋转木马、碰碰车、小飞车、公主屋、小飞蝶……”最后数不完,她要去脱掉袜子用脚趾头继续数,男人连忙制止她,“好了好了,去洗澡,洗完澡喝水。” 善喜点了点头:“戚风,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戚风心里有些惊喜,孩子要求他伸出手,他照做,随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毛绒挂件,是一条黑色的小蛇,毛茸茸的,做工不会太好,红色的信子都是歪歪扭扭的。 “这是戚风。”她放到他手心,摸了摸横在自己腿上的蛇尾巴,“黑色的。” “谢谢善喜,戚风很喜欢。”他珍惜她这一份美好,即便在外玩得那么开心,依旧会在看到和他相似的东西瞬间驻足留下。 这个瞬间,就足以珍贵。 惦记。 “看到这个的时候,善喜心里在想什么?”男人低着头,温柔地询问她。 善喜从沙发上下来,脱掉袜子拿在手上,她去穿拖鞋,穿好后哒哒哒的跑过来:“想戚风呀,黑黑的尾巴,都是暖暖的。” 戚风心里燃烧起一股无言感动,这种养育孩子的成就感,在此刻爆发。 他的孩子,乖巧、懂事、可爱、听话。 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孩子。 善喜洗过澡,戚风给她吹干头发,喝了一杯山楂水后带着她去睡觉。 孩子似乎还不理解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戚风尝试着解释,她看起来并不在乎。 “如果还有人下次还这样,让你疼怎么办?”戚风侧躺着,手肘支撑起脑袋,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蛇尾巴昏昏欲睡的样子,只觉得心软。 乖女儿。 “我找戚风就好啦。”她含含糊糊地回答。 “下次不管给你糖、还是蛋糕,都不可以让自己疼,知道吗?” “嗯嗯……”她要睡着了。 然而这句话戚风不知提醒了多少次,从小到大,百说不厌,她似乎……并没有当回事。 还是说她根本就忘记了。 她睡着了,恬静乖巧的模样如婴孩时那般,深深地依赖着他。 戚风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灵力灌注她的全身,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抚平。 做爸爸,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隔阂 11 又迎来一个重要的日子,善喜要上初中了。 小姑娘开始抽条了,身上的肉褪下去,逐渐变得苗条起来,青春期,对于戚风来说是个大难题。 作为男性,他似乎无法给她做很多教育。 然而事实上,善喜根本就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 或者说,她与他有别的意识。 戚风其实很好奇,在善喜心里,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也问过她,小姑娘的回答很复杂:“很复杂的角色。” “比如呢?” “比如,蛋糕、汉堡、棉花糖。”都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那这些东西,戚风排在第几。”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了,天真却依旧,垂着小脸认真地排列着。 “戚风排在第一。” 老父亲的心又受到了深深的抚慰。 但是现实要面临的问题很复杂,十几岁是来初潮的年纪,这些身体发育的知识,戚风已经教过她一遍了,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 总之她来初潮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戚风,是他闻到了血的味道,主动去询问的。 “是呀,我来月经了。”善喜点点头,“有按照戚风说的垫卫生巾、擦拭干净、每天淋浴哦。”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说出来。 戚风欣慰。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呢?”他问。 “戚风不是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无辜地看着他,“而且我也不疼。” 看来是记住他说的话了。 戚风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 是长大了。 这样的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多,她会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自己的秘密。 戚风越想,老父亲的那颗心就越沧桑。 郁闷、郁闷! 善喜的成绩不好不坏,一直在稳定在中游,她不聪明,但是她做什么都认真、仔细,恰巧弥补了她不聪明这一点。 初中还是懵懂的年纪,面对身体的发育,她似乎没有多少无措,戚风心里有隔阂,一直都是保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晚上睡觉都是等他睡着了自己再悄悄离开。 总要分开的。 戚风心想。 于是又开始和她分床睡。 这次似乎顺利的许多了,小姑娘依旧配合,抱着玩偶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乖巧入睡,他陪了她几个晚上,到后来就完全独立了。 戚风甚感欣慰,却也觉得失落。 那个小小的,胖胖的小家伙,整日黏着他的孩子,长大了。 以后不需要他的时光,会越来越多。 戚风总要学会松手。 他心疮难以自愈,总会忽然觉得失落无比,忙碌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就闲了下来,她不再需要他帮他开鳕鱼肠、梳头发、整理作业。 她自己能处理好许多事情,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戚风偶尔也笑自己的不知足。 善喜其实觉得什么都没变,她还是想黏着他,但是男人总是喜欢和他说什么男女有别。 可戚风不是蛇吗? 她想不明白这一点,只知道男人似乎不像小时候那样疼爱她了,她心尖酸酸的,也有气要赌,干脆就不和他说话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聪明的孩子,很多东西不管她怎么去努力理解,总是会不明白。 就像她不知道胸脯为什么会一天天变大,不知道身上的肉为什么瘦下来后又会慢慢变多一样。 青春期,似乎是太复杂的词语,她想要男人和从前一样,每天都抱抱她,和她说说话,陪她睡觉。 但是似乎,他更喜欢独立的自己。 渐行渐远的两人,最终成了公式化的中国式父女,谁也不理谁,谁也不问候谁。 中考结束,戚风让青兔带她去旅行。 善喜很不高兴,不愿意去。 她闹别扭,不出来吃晚餐,甚至烧了她最喜欢的咕噜肉也不出来。 男人在房门口哄她,问她到底怎么了,开门的孩子眼睛红红的,泪汪汪地砸着眼珠子,撅着嘴巴哭。 “戚风,我讨厌你!”她说完,就关上了门。 独有戚风备受打击地站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 他摊开掌心,又合上,闭上双眸,又睁开。 她一晚上没吃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时饿得手脚发软,她本就是馋东西,又在长身体,一天都要吃不少,睡前的牛奶也没喝,男人也不来哄她。 善喜心里别扭得很,她只想和他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不管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可他对自己,似乎有很多欲言又止。 一直都是孩子 12 善喜烦躁不安,她不懂这是为什么,搞不懂胸口迸发的情绪,也搞不懂他的意思。 戚风一直没睡,虚掩着房门,等她出来找吃的,饭一直在桌上热着,他推开门出来,就见到在努力吃饭的孩子。 她见到他,又哭了,边哭边吃。 戚风心里着急,不知如何缓和这样的关系。 他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温柔地开口:“善喜,和我好好说说,为什么讨厌我。” “戚风不像以前了。”她嚼着嘴里的米饭,号啕大哭,男人给她抽纸巾,捏着她的下巴认真地给她擦眼泪。 “怎么不像以前了呢?”戚风心疼她哭,蹙起眉头,轻轻握住她的手,“先吞下去,我们好好说。” 善喜咽下米饭,一件件地数落着他的罪行:“戚风不和善喜说话;戚风不抱善喜;戚风不和善喜睡觉;戚风不给善喜买奶茶、蛋糕;戚风还让善喜和青兔独自去旅行;戚风不喜欢善喜。” 她的小脸红红的,逐渐长开的脸蛋,尖尖的下巴挂着泪珠,眉眼发着抖的向上扬,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瘪着嘴,哭到要说不出话。 戚风忽然反应过来。 他所介意的那些,是面对正常孩子的成长。 善喜本就呆滞,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她努力地学习,认真地处理好自己的生活,这些不过都是他希望她做的事情。 可实际上,她从未长大,一直都是粘着戚风的孩子。 她一直都是孩子,依旧要躺在他的怀里安睡,依旧要和他撒娇,依旧需要他的照顾。 只不过他希望她独立,能够照顾好自己,这样将来出了社会—— 但是她非要去那个大环境吗? 她非要去面对所有人吗,一定要独自生活吗。 他有漫长的寿命,为什么不能照顾她一直到入土为安。 明明说好只要开心健康,他似乎一直都在提高对她的要求,因为她能做到,所以他步步紧逼。 戚风是真的心疼了,他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着她,嗓音带着沙哑,是他对孩子的不舍:“对不起,戚风错了。” 善喜抱住他的腰,小姑娘在他怀里抽抽搭搭地哭,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还和以前一样,这次旅行我和善喜去。” “嗯!”善喜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擦了擦眼泪,心里那些郁闷总算是没有了,他依旧是那个戚风,善喜心满意足。 “善喜要吃饭了。”她重新坐好,继续吃饭。 真是孩子。 戚风笑,伸手轻轻地勾开她的发丝,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一直当个孩子吧,善喜。”他轻轻开口,坐在她旁边,支撑着胳膊,目光如水,带着长辈的疼爱。 “我本来就是孩子啊……”善喜嚼嚼嚼,她从没觉得自己变化过。 吃过饭,她刷了牙,戚风哄着她睡觉了,哭完的孩子眼睛还是红红的,鼻尖也挂着粉,瞧着就惹人疼。 她抱着蛇尾,睡得满足。 最终毕业旅行还是戚风陪着去了,这次去了日本,善喜喜欢凯蒂猫,两人带了三个行李箱,衣服不多,塞得满满的都是玩偶。 他提前做了攻略,蛇也是第一次出国,不过好在两人待的时间久,玩了小半个月,该看的也看全了。 善喜最喜欢富士山,小姑娘站在海边,看着遥远的山脊,雪白的山顶在她眼里变成冰激凌,山腰是巧克力。 “看起来很好吃。”她回到新定的酒店,从外看去能一眼看到富士山的景色,她依依不舍、流连忘返地看。 “好了,晚上带你去吃。” “带我去吃这个吗?”善喜瞪大眼睛,在她的认知里,山是不可以吃的。 “想不想吃?”戚风的语气带着笑,看着她已经馋到迫不及待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要吃!” 不是想吃,是一定要吃。 “哇——”善喜看着被端到自己面前的,富士山形状的小蛋糕,一瞬间所有的幻想都被满足。 巧克力味道的蛋糕,冰激凌的浇头。 和外面那座山一模一样。 就是太小了,她两三口就吃完了,只能等着吃下一个。 她吃得心满意足,舔着嘴唇离开,走的时候还拿到了两块富士山的小饼干,善喜一直舍不得吃,留着在飞机上才吃了一个,还有一个依依不舍的给力戚风。 她主动分享,是难得的事情,戚风赏脸地吃下去,看着她一脸心痛的表情,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包来。 “哇——”她瞬间就笑了。 容易满足的孩子,这下真是依依不舍地啃着饼干,一边吃估计还在一边感慨。 对于食物,她似乎有超出常人的敏感。 “戚风,我们下次还能来吃这个饼干吗?” 留下最深印象的原来不是富士山。 是饼干。 八爪鱼似的 13 善喜读高中了。 她上学晚一年,读高中这年已经十七岁了,过了长身体的年纪,165的高挑身材,白皙透亮的肌肤,还带着婴儿肥的稚嫩脸蛋,让她一下子在学校里成了热点人物。 她被许多人暗恋着,从小到大都是,男孩子都喜欢这种看起来乖萌的女孩,戚风一直亲自接送她,即便有人带心思,也不敢付诸行动。 这个年纪的小孩爱美、情窦初开,所有的思绪都跟草长莺飞似的飘起来,是最炽热的年纪,也是最美好的年纪。 戚风其实不担心她早恋,小孩的脑子里估计也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学业压力变大,她写得吃力,每天写作业都要花很多时间。 从前她九点就睡觉了,如今要熬到十点钟,睡到早上七点就起床。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她眼下都是一片淡淡的乌青。 戚风想向学校申请她不需要做什么,但是又害怕她受到歧视,只好陪着她一起写作业。 高中的孩子基本都有手机,戚风也给她买了一个,善喜之前都是和他一起用,他用手机也得仔细,孩子喜欢拿他手机买吃的,盘问下来是跟青兔学的。 戚风问她为什么不用青兔的手机买。 “青兔手机里没有钱,都在鹿迷那里。”她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吃点东西怎么啦!” “没有怎么,但是不可以买这些不健康的,你看……”他拿出一包零食,指着上面几乎印了一页的配料表,“这种就不可以买,不健康。” “我不看就是健康的。”善喜争辩。 面对吃的时候,她口齿比谁都凌厉,但是戚风有的是办法治她。 “那好,你把配料表都念出来,我就让你吃。” 善喜信心满满:“水!盐!食用油!大豆!$\)$amp;……” 遇到不会的,她就这么萌混过关。 “$\)$amp;,是什么。”戚风学着她说话,弯着腰问她。 善喜咬着嘴唇:“我不会。” “你看,你都不认识的东西,怎么放心吃进肚子里,到时候吃坏了肚子,就什么都吃不了了!” 他伸手点了点她的肚子,刚吃饱饭,肚子鼓鼓软软的,她撅着嘴巴,脸色涨得通红的想要争辩,却发现他说得有道理。 “我也要手机!”她就这么说,她自己买,就不会被发现了。 “可以给你买手机,但是不能乱买吃的。”男人回答她,“而且就算我给你买了手机,不给你钱,你也买不了吃的。” “我有钱!”善喜说的是过年的时候的压岁钱。 “你那个叫现金,不可以花进手机里。” “我知道,戚风可以帮我弄进手机里的。” 瞧瞧,这孩子鬼精鬼精的。 他带她去买了手机,新款的手机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善喜稀罕得不得了,他又给她办了电话副卡,注册了一个微信给她。 好友列表里就三个人,戚风、青兔、鹿迷,她摆弄着手机,作业也不想写了,一直发信息骚扰三人。 青兔给她添加了许多表情包,什么样的都有,善喜觉得好玩,就挨个发给男人。 “善喜,你还写不写作业了。”戚风看了一眼手机消息,抬起头看她,“手机给我,周末才可以玩。” 热乎乎的手机就这么被收走了。 第二天上学,善喜告诉同学自己家里人给自己买了一台新手机,她现在有微信号了。 还没下课,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一大半的人都来找她要账号。 善喜当然乐意,一个个写下去。 周末,她拿到手机,一开机就叮叮咚咚地响,她靠在蛇尾上玩,男人低头就能看到她在干嘛。 快要六十几条好友验证,她一个个耐心通过、打招呼,还聊天。 手指敲得不亦乐乎,戚风就这么静静看着,没一会儿她就累了,将手机放下来,揉了揉发酸的手指。 “不玩了?” “玩腻了。”善喜回消息回到要吐了,抱着蛇尾蹭来蹭去。 她最近喜欢这样蹭,蛇尾又是敏感的地方,男人总要轻轻咬着牙忍着,她枕在尾巴上,指腹轻轻蹭着鳞片,紧接着是一整个手掌放上去,在漆黑干燥的尾巴抚摸。 尾巴尖尖被她包裹着,浑身电流扫过似的,他险些发抖,硬生生克制住,他稍微动了动,从她掌心拖出来,尾巴卷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睡吧。”他低声哄她,小姑娘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戚风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从最近开始,他似乎有些没办法把她当孩子了。 少女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香气,一丝丝一缕缕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五脏六腑,只要是她到过的地方,肯定就会有香气残留。 戚风刚躺下来,原本睡在床里面的人感受到他的靠近,像八爪鱼似的缠过来。 钻入口鼻的都是浓郁的甜腻香气,呛得他无法呼吸。 她最近就是这样,缠人。 “善喜,睡过去。”他推了推怀里人,小姑娘不愿意,哼哼唧唧地就要钻进他怀里。 “要。”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脑袋埋进他坚硬的胸膛,用力地压下去。 她就是想靠着他。 很奇怪的感觉,她就是想要这样紧紧抱着他。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善喜,你明白男女有别吗?”戚风强硬地将她从怀里扯出来,孩子张牙舞爪,就要往他怀里钻。 喜欢亲吻 14 “我喜欢这样……”见挣扎不过,她握着他的手,低头轻轻蹭了蹭,清纯的脸蛋写满了无辜,眨巴的大眼睛,让他陡然大脑一片空白。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猛地抽出手,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善喜明显是被吓到了,有些呆滞,她又要靠近他,被蛇尾巴卷住腰肢,她被拎走,放到平时睡的地方,和他隔了一个枕头的距离。 “不许过来了。”他语气淡淡,用蛇尾隔开她。 “戚风、戚风!”她喊他,抱着他的尾巴翻过去,又被卷回来。 就这么折腾了几个来回,戚风以为她累了,终于要睡了,她又翻过来。 戚风翻身,动作迅速的握住她的两只手腕,蛇尾缠紧她的双腿,娇小的身躯被压制住男人的脸在她上方出现,善喜不解的盯着他。 “想干什么?”他语气温和,尾调带着些上扬,质问的不完全,倒像是在逗她。 “就是想抱着,很舒服。”善喜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 她是不会撒谎的孩子,纯粹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戚风陡升罪恶感。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这样,对男人要保持距离。”他视线扫过她凌乱的领口,露出的锁骨和白腻肌肤刺眼。 红绳横过,像是一道血光披过来。 “戚风不是男人。”她说得有道理,“戚风是蛇,可以靠近。” 戚风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随着年纪逐渐长大,她的身体是在发展成熟的,而心智依旧稚嫩,身体的变化让她渴望肌肤的接触。 她不懂得这些,只知道自己想要拥抱。 其实她想要的更多—— 戚风低下头,薄薄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痒痒的,善喜抬起眼睛去看,只能看见他离开的嘴唇。 这是从小到大唯一一次,两人如此亲密,姿势本就暧昧,他的嘴唇落下来到分开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 戚风浑身僵硬地看着她,手心的力度不自觉收紧。 “疼……”善喜蹙起眉头。 他松开手,躺在床上,蛇尾缓慢地蠕动着。 无意识的举动像是一道惊雷。 将他轰得发焦。 “喜欢。”善喜凑过来,在他还呆滞的时候亲了亲他的脸。 她在学他。 “善喜,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蛇的眼睛逐渐泛起绿光,他看向她,善喜趴在他肩上,瞳孔里逐渐倒映出幽绿的光芒。 善喜摇摇头。 “这叫亲吻,只能对最爱的人这样,你最爱谁?”幽绿的目光盯着她的瞳孔,她的神色认真思考起来。 “什么是爱。”她看着自己。 “爱就是——”戚风不知要如何解释,她连喜欢都理解得复杂,更何况更宏大的词语,这样涵盖了很多层意思的字眼,要解释起来似乎很费劲。 “可以让你放弃蛋糕、汉堡、薯条,所有美食的感觉。” “爱一定要放弃吗?” 戚风抿着嘴唇,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往怀里带,主动地抱住她:“爱不一定要放弃,但是可以让你放弃。” “那我爱你,戚风。”她的嗓音尚且清甜稚嫩,带着少女独有的甜腻,香气在他鼻尖散发。 戚风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低低地笑起来。 “真的吗,好孩子。” “那明天不可以吃蛋糕了哦。” “我……我吃完蛋糕再爱你吧。”善喜抿着嘴唇纠结了一下,默默地从他肩上爬下去,贴着他的手臂,“困了。” “困了就睡吧。”他没再推开她,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蛇尾巴贴着她的双脚将她裹住。 “戚风,我喜欢亲吻。”她在闭上眼睛之前说。 “嗯。” “早上还可以这样亲吗?”她在闭上眼睛之后说。 “你乖乖睡觉,我会考虑的。” 有些东西失衡了。 他对她,似乎没有那种来自父亲的感受了。 戚风以为自己能够很好把握两人之间的度,早晨,他叫她起床,朦胧睁开一只眼睛的少女可爱极了,头发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呼吸温热柔软,贴着他的脖颈不愿分开。 “起来吧。”他亲了亲她,履行了昨晚的承诺。 善喜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到洗手间洗漱,男人和往常那般,在她刷牙的时候帮她梳头发, 只是此刻摸着柔软黑亮的长发,他觉得手中的发丝像绳子一样将他紧紧缠起来。 送她去学校,回到家里,整个屋子似乎都泛着她的味道。 蛇的欲望其实是很重的,戚风一向都是很能克制的人,可想起昨夜钻入怀中的温软触感,他似乎有些无法克制了。 他靠在浴室里,水流落下来,乳白的精液喷了一次又一次,他靠着墙壁喘气,冰冷的水,和窗外寒冽的秋无二。 逃避 15 孩子真是长大了。 他又一次感慨,可此刻的心境依旧完全没了从前作为“父亲”角色的失落。 反而是恐慌。 他需要逃避一段时间。 不算逃避,只是冷静。 他嘱咐青兔照顾好善喜,和廖离说了一声,哄骗善喜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到她放假的时候才能回来。 距离她放假,还有两个月。 善喜摇头拒绝着他离开,男人伸手,温暖的指腹在她脸上蹭了蹭,视线沉醉柔软。 “乖一点。” 善喜含着泪点头,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很快就会回来的。” 廖离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但是戚风的事情,他无权干涉,不管最后两人如何发展,可能都是神仙要渡的苦劫。 因为善喜终将会死去。 而他爱上人类,是否又被允许呢? 他不在的生活,善喜变得沉默寡言,她本就不太爱说话,只是面对他时活跃,她一走,没人陪她玩了,自然就更加沉默。 “善喜,我知道有一家糖水店特别好吃,下晚自习放学我带你去吧。”晚自习的时候,同桌碰了碰她,询问道,“你哥哥要来接你放学吗?” 善喜点点头,听到吃,她稍微打起了精神,“好呀好呀!” 她刚刚正在看着自己画的小日历数他回来的日子。 还有30天呢。 这才过去一个月,善喜在小日历上画了无数个叉叉了。 这段时间放学都是鹿迷来接她,善喜说这是自己哥哥,少年的模样阳光帅气,喜欢抿着嘴唇,总有一股劲劲的帅感。 比起她父亲那股子生人勿近,矜贵无可攀的气质,她哥哥显然更受欢迎。 吃糖水这件事,是同桌故意的。 善喜哪里看得出来,她告诉鹿迷自己要去吃糖水,少年自然是跟着。 “你哥哥今年多少岁啊?”两人走在前面,鹿迷跟在后面,静静地听着孩子们的对话。 “不知道诶。” “你哥哥做什么工作的,这么年轻就不上学了吗?” “不知道诶。” “那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什么是女朋友?” 同桌张了张嘴,哽咽了半天。 善喜的情况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歧视,但是都会在背地里偷偷讨论。 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就喜欢干这种事情,加上她家庭条件好,有帅气的父亲和哥哥,不乏人嫉妒。 王薇也嫉妒她。 作为她的同桌,她是最能看见她幸福的,她脖子上戴的那根项链,红色绳子穿过一块色泽圆润饱满的冰透玉佛。 没有几十万买不下来的。 反观之下,她家里太普通了。 王薇觉得善喜不应该在这个学校读书,她有这种条件,为什么还要送她到公立学校,鱼龙混杂的学生,总会滋生出恶意。 到了糖水店,鹿迷坐在两人对面,王薇吃东西的时候总在时不时看他,眼前的少年吃东西也是一板一眼的,动作规矩,她想开口说话,碍于少女的青涩,不敢主动。 善喜就吃得很认真了,她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眼巴巴地看着鹿迷。 “不可以吃这么多。”少年语气平平,她一下子蔫了下去,无聊地舔着勺子,不放过一点点甜味。 她这样子实在可怜,王薇提议要不再点一碗。 被鹿迷毫不犹豫拒绝。 “不可以,晚上会不睡觉的。” 见他作为哥哥这样关心妹妹,王薇更喜欢他了,少女的心思不断萌动。 吃完糖水,三人又一起走过去,王薇家在隔壁的老小区,正好顺路。 在路口打了招呼分别,王薇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只是鹿迷刚走没多久,一个少女就从小区里跑出来,毫不犹豫地扑到少年身上。 王薇浑身血液凝固。 凭什么。 善喜,凭什么。 她嫉妒,但是她人不坏,只是默默和她拉开了距离,什么也没做。 善喜不在乎这些,依旧每天都在小日历上打叉叉。 王薇感觉得没错,善喜确实不适合在这个学校读书,贫富差距鱼龙混杂,即便大家都穿着校服,在这个年纪也难逃攀比。 看善喜不顺眼的人有很多。 其实大部分都是男孩子,因为女孩子最多就是蛐蛐一下,却不想做出欺负她这种事情,来显得自己很恶劣,只会欺负弱小。 但是男孩子,追不到人,可是会气急败坏的。 比如赵只亨,他追善喜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女孩给他的反应都是淡淡的,他知道她爱吃东西,买了许多好吃的给她,居然都被她拒绝了。 他以为她会很高兴地收下去。 没想到善喜一脸正义地看着他:“我爸爸叫我不能收陌生男人给的东西。” 陌生、男人。